安祿山麾下騎兵數量眾多,自然也擁有大量的戰馬,在汜水關前扎營的時候,就把左側的營盤劃給了騎兵,因為這里比鄰黃河,方便騎兵飲馬、洗馬…
王二蛋帶著黑山部剩余的二十六名青壯,趁著淮南軍破營的混亂,潛入了大營左側的營盤。
左營的情況,果然和王二蛋預想的一樣,一片混亂。
“搶馬!”
王二蛋一聲令下,當先拎刀子就沖了上去,砍翻了一個睡眼迷斜的叛軍,立時高喊。
“快逃啊,淮南軍殺進來了!”
一邊喊著,一邊暗中出手,著實砍殺了好幾名看管馬匹的叛軍。
情況比王二蛋想象的還要好,就砍殺了這么幾名叛軍,黑山部竟然搶到了足足一百多匹戰馬!
這在塞外,可是一個大型馬群才能有的規模,即便黑山部傳承幾代人,每一代人都不懈努力,都沒有這么大規模的馬群,更不用說,這些馬,還都是最為優良的戰馬!
王二蛋翻身上馬,心頭一片火熱。
“二哥,這些戰馬,如果都是咱們黑山部的就好了…”三蛋上馬,滿臉期待。
“好啊,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王二蛋點頭。
“啥意思?”三蛋疑惑。
“咱回家,你要是能把這些戰馬都趕回去,那就是咱黑山部的了!”王二蛋直接給出了答案。
“真的!?”三蛋頓時一臉驚喜,一聲歡呼,不過歡呼之后,又疑惑了,“回家?二哥…咱要是回家了,教主那邊怎么辦?”
“去他么的教主!”王二蛋突然爆發了,破口大罵,“教主還說帶著咱們黑山部發財呢,你看看咱們到了大唐腹地都干啥了!?作戰勇猛,卻被甩到了最后面斷后,留下性命,整整填了半個多月的土!老子是在發財的,不是來種地的!
最過分的,當初在汜水縣城外面弄回來的十輛大車,直接就充了公,這還發個屁財!
你再看看咱們黑山不,來的時候五十一個人,現在呢,二十六個,死了一半了!
照這么下去,沒發財,倒把命全丟在這里了,回家之后,怎么跟部族交代!?
去他么的!
老子不干了!
愛誰跟誰打仗,老子不伺候了!
回家!
現在就走!
教主不是不讓咱們發財嗎,咱們就自己想辦法,這些戰馬,就是咱們黑山部的戰利品!
趕回家去!”
王二蛋突然的爆發,下了三蛋一跳,不過聽到后面,也是感同身受。
“對,去他么的,回家!教主處事不公,根本就不是帶著咱們來發財的,不伺候了!”
說著,又一臉笑容得轉向王二蛋。
“二哥,您放心,只要咱們回家,這一群戰馬,您就交給我吧,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一定一匹不少得給他們趕回咱黑山部去!”
王二蛋看著三蛋那發自內心的笑容,不由得咧嘴一笑。
他卻不知道,這是這輩子的最后一眼。
就在那純真的笑容,剛剛綻放在三蛋臉上的時候,就在下一個瞬間,他的頭,如同一個西瓜一般,瞬間變得粉碎!
不但如此,右側的兩匹戰馬,猛然間倒地,一聲悲鳴之后,已然命喪當場!
王二蛋都傻了,任憑自家堂弟的鮮血迸射到他的臉上,愣是一動沒動,就這么看著那具無頭的尸體,在戰馬上搖晃了兩下,然后才一頭栽了下去…
直到這個時候,耳邊才突然傳來一聲爆響。
“嗡!”
破城弩!
王二蛋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這才回過神來。
肯定是破城弩!
他在汜水關城外填土一個多月的時間,幾乎每一天都聽見破城弩的破空之聲,斷然不會聽錯。
怎么回事!?難道淮南鐵騎破營,用火藥彈還不解氣,還搬著破城弩不成?
王二蛋轉頭,右邊,大營的方向,一片混亂,火光凌亂,人呼馬嘶,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小小的黑山部。
回頭,看向左邊,那是黃河的方向。
他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黃河之上,竟然停駐著一道碩大的黑影,遠遠望過去,竟然比史思明營造的攻城錘還要巨大。
“轟!”
有人舉火!
一瞬間的明亮,仿佛帶著一股沖擊力,猛然沖向王二蛋,震得他心頭一震。
是船!
三層樓船!
僅僅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四丈多高!
令王二蛋驚駭欲絕的,乃是,在樓船一側的甲板上,竟然遍布了整整一排破城弩,碩大的鐵槍,寒光閃閃地正對著叛軍的左營。
“跑啊!”
王二蛋顧不得其他,一聲高呼,藏身于馬背之上,就要縱馬逃奔。
卻已經為時已晚!
“嗡嗡嗡…”
破城弩激射而出!
一時之間,安祿山左營之中慘叫連連,被破城弩近距離攢射,那可是挨著就死碰著就亡。
“三個你看!
揚州號!
揚州艦隊,來了!”
早在揚州號亮起燈火的時候,汜水城頭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揚州號。
謝小智興奮地大叫。
謝直點了點頭,遠遠望了望揚州號一眼,卻皺起了眉頭。
此時,小義快步上了城墻。
“啟稟三爺,揚州號發來旗語,隨船的陸戰營第三營全體官兵六百人,要求出戰!”
謝直直接搖頭。
“十萬人的戰場,他六百人出去,有個屁用,難道還想在叛軍退路上建立狙擊線不成?
傳令!
命揚州號以隨船破城弩配合淮南鐵騎征戰,全體官兵,不論艦隊水軍還是隨船陸戰營,無令不得登岸,違令者,軍法從事!”
小義重復了一遍命令,就要轉身離開,卻不想又被謝三郎叫住。
“打旗語發問,誰是帶隊主官,令他現在就到汜水關,向我報到!”
小義領命而去,謝三郎又把目光投向了戰場。
現在安祿山的叛軍大營,早就是一片火海。
淮南輕騎兜住了“原地警戒”的五千叛軍,一通驅趕之下,讓叛軍形成倒卷,成功擾動了安祿山大營的營門,牛佐瞬間抓住機會,率領五百鐵甲重騎踏營而入,在叛軍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以手中火藥彈開路,向叛軍大營深處不斷突進。
那一千淮南輕騎也隨行而動!
相對于五百開路的淮南重騎來說,輕騎的戰斗方式別有不同,直接散成百人小隊,以鐵甲重騎的進攻路線為中軸線,不斷向兩邊開拓,也不注重殺傷,重在防火,而且淮南軍防火,比傳統騎兵可要方便多了,手中火藥彈一掂,揚手就是小片火海。
事實上,自從淮南鐵甲重騎踏營而入以后,不過短短的時間,安祿山叛軍大營的前營,已然化身成了一片火海,燒死燒傷不計其數,物資損失更是難以計量。
前營折騰出來這么大的動靜,早就驚動了安祿山等一眾叛軍首領,在度過最初的震驚之后,安祿山直接下令,反擊!
正愁怎么辦淮南軍引誘出汜水關呢,今天他們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只要正面頂住淮南鐵甲重騎片刻,以叛軍數萬人的體量,還怕包圍不了區區一千五百名騎兵嗎?如果真的操作好了,倒是真可以按照史思明的提議,圍而不殺、圍點打援,引誘謝三郎不得不率領汜水關的全軍出擊,等到那時候,孰勝孰敗,還真是兩說!
不過,想法是好的,卻實現不了…
對陣人馬具狀的鐵甲騎兵,除了地形、準備、器具之外的因素,唯有騎兵硬撼,以鐵甲對鐵甲,以陣型對陣型,以訓練對訓練,以傷亡對傷亡,才有可能阻擋住鐵甲重騎的沖擊。
安祿山叛軍足足十萬人,就算再偏重使用輕騎,好歹也留有鐵甲重騎的編制。
事實上,在叛軍如今的大營之中,就有一千鐵甲重騎,只要他們集結起來,還真不一定擋不住淮南的重騎。
不過,人,有了,沒馬…
馬全在大軍左營,有專門之人精心照料,這些鐵甲重騎每天白天要去親自給戰馬喂食一頓、再幫著洗個澡,培養培養人與馬之間的感情,剩下的時間,也要進行自身的訓練…也就是說,在淮南軍偷營的時候,安祿山麾下的鐵甲重騎,是一種“人、馬分離”的狀態…
這他么就尷尬了…
左營,正在揚州號破城弩的打擊之下!
破城弩,鐵槍為箭,三支一發,射程逾里!
被揚州號大量裝備在船體兩側,單單一側的數量,就超過了三十具!
一次齊射,將近百槍!
揚州號謹遵謝三郎的嚴令,停船不靠岸,完全以破城弩配合淮南鐵騎的踏營。
三輪齊射,叛軍左營,人仰馬翻!
再一次三輪齊射,叛軍左營,尸橫遍地!
要不是揚州號主將怕傷了隨船的破城弩,主動減緩了射擊的頻率,恐怕再組織一次三輪齊射,叛軍左營之中一個活物都留不下來!
即便這樣,整個叛軍左營已經大體被揚州號清空,就算偶有活物能夠逃開這六輪破城弩的打擊,也是重傷瀕死!
至于左營之中最為重要的戰馬,早就死傷殆盡,就算有僥幸逃過的,數量也極其稀少,根本構不成威脅,至少,再難以湊出來一千匹可供幽州鐵騎騎乘的高頭大馬…
也就是說,安祿山即便真的想把淮南鐵騎留在叛軍大營之中,也有心無力了,總不能讓鐵甲騎士,甩開兩條大腿跑著去對抗淮南鐵騎吧…
揚州號清空叛軍左營之后,又補上了一輪破城弩之后,船身猛然一震,緩緩加速,順流而下。
這是要…直奔叛軍后營!
后營的叛軍都快嚇瘋了!
剛才叛軍左營的慘狀歷歷在目,除了剛開始還跑出來幾十匹戰馬十多人人,剩下的,竟然一個帶喘氣的都沒有跑出來,由人及己,后營這些叛軍又何德何能,能夠擋住揚州號上破城弩的抵近攻擊?
再者說,叛軍后營,除了一部分幽州叛軍之外,大部分都是工匠,這些工匠,擋得住破城弩嗎?他們有勇氣去直面破城弩嗎?他們又為什么要去直面破城弩!?
在后營叛軍和工匠的眼里,揚州號碩大的身軀,正在黃河之中緩緩移動,就仿佛一座大山迎面壓了過來,那滿船的燈火,仿佛黃泉路上的接引燈籠一般…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難道還要等牛頭馬面親自前來索拿不成!?
叛軍后營之中,不知道是誰當先一聲大喊,整個就炸了營,不分叛軍將士還是工匠,人人只恨爹媽少生給他兩條腿,玩了命地奪路而逃!
而這,卻也是壓垮了安祿山叛軍大營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營,被淮南鐵甲踏營而出,如今乃是一片火海。
左營,在揚州號的破城弩之下,尸橫遍野。
后營,揚州號一箭未發,僅僅移動過去的壓迫,就壓垮了守軍,讓所有叛軍四散而逃。
安祿山的叛軍大營,按照傳統的布局方式,由前后左右中五座小營盤構成,這才多長時間,就已經五去其三!
安祿山別說反擊了,他能不能保留下自己的中軍帥賬,還是個問題呢…
“節帥,快走吧,遲則生變!”
史思明直接進言。
“如今淮南鐵騎攻破前營,大肆防火之后,難免要攻擊中軍大營…
而后營士卒逃竄暫且不提,如果讓揚州大船靠近后營,在破城弩的威脅之下,容易斷絕咱們后退的道路…
故此,還請節帥早做決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安祿山聞言,一聲長嘆,知道無力回天,只得聽從史思明的建議,率領叛軍大小頭目,出中軍大營,進暫時安全的右營,隨后留下斷后退伍阻擋淮南鐵騎的追擊,這才向后推卻…
這一戰,淮南鐵騎一千五百人,在揚州號的配合下,打得安祿山叛軍兵退十里!
事后統計,經此一夜,叛軍至少有兩萬余人命喪當場!
這其中,淮南鐵騎直接殺傷,不過幾千人而已,其余人等,除了左營叛軍是被揚州號清空之外,剩下之人,多是叛軍在慌亂之中踩踏致死…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叛軍直接逃亡。
事后安祿山重新立營,點選人馬,總數不過三萬有余,與他提兵十萬南下的雄壯,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更關鍵的,經此一戰,由于揚州號清空了叛軍左營,一次性消滅了叛軍超過八成的戰馬!
說白了,揚州艦隊在汜水關戰場的第一次出手,直接打斷了叛軍的兩條腿!
謝三郎守衛汜水關兩月有余,不但保證了汜水關城不失,還利用汜水關整套的防御體系,和這一次的主動出擊,前前后后消滅了安祿山麾下的大半叛軍!
攻守之勢,易手!
別看安祿山麾下還有三萬多人,但是他還真不敢說能夠擋得住謝三郎下一次的主動出擊,與兩個月之前相比,別說安祿山一心想要攻下汜水關了,事到如今,他安祿山能不能在謝三郎的眼皮子底下活著離開,還是兩回事呢…
謝三郎卻沒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終于等到了揚州號帶隊的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