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可能?”
在黑衣人引爆長安武庫的當天,邢縡通知了小義黑衣人的消息,這不就是釣魚嗎?說白了,不就是為了轉移高明等人的注意力…這還能有另外的解釋?
謝直冷冷一笑。
“你忘了?
何二在長安武庫見到你之后,是怎么說的?
說他是何二,他要找我謝直,為洛陽漕幫何大龍報仇…
說他不但要找我,還要找你老高家的所有人報仇,還要帶著你去嶺南找你叔叔…
說他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只有這樣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怨恨…
這些話,說的時候,自然是為了拖延時間,為了讓他手下的黑衣人做好引爆之前的準備…
但是,你怎么能夠確定,他跟你說的,不是真心話!?”
高明聽了,無言以對。
作為親歷者,面對面地和何二說話,高明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何二在說這些雙眼之中的怨毒。
假的?怨毒個什么勁兒!?
真的…?靠譜!
謝直見他不語,繼續說道:
“在引爆長安武庫當天,邢縡向小義傳遞消息,另外一種解釋是什么?
邢縡和何二,雖然都身在彌勒教,但是,有可能,互不統屬!
這就是我說邢縡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也有可能僅僅是一個關鍵人物的原因!”
聽了此言,高明和小義若有所思。
只聽得謝直繼續說道:
“何二恨你我師徒欲絕,如果他主動要求,在引爆長安武庫的當天,向咱們通報消息,在邢縡和何二互不統屬的情況下,尤其在何二馬上就要引爆長安武庫的身份下,我想,即便何二在彌勒教的位置就算相對低一點,如果他一力堅持向高明傳遞這個消息,彌勒教還是有在長安等人,還是有可能滿足他這個要求的…
也就是說,這是何二強烈要求,邢縡才會在引爆長安武庫的當天,向小義傳遞消息,估計,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把高明引誘到長安武庫…”
謝直說到這里的時候,高明和小義已經明白了。
按照謝直的意思,邢縡雖然和何二同屬彌勒教,如果互不統屬的話,邢縡就管不到人家何二的頭上,兩者之間,配合而已,不管雙方誰的位置高誰的位置低,以前的配合又是誰作為主導,在引爆長安武庫那一天,論及重要性,肯定是要親手引爆長安武庫的何二,話語權更重一點,如果他一力要求,在引爆之前,向高明等人傳遞消息,那么,邢縡還真不見得能夠拒絕。
真到了那時候,恐怕邢縡哄著何二的可能性更大,畢竟人家何二要親身涉險,真要是硬頂起來,人家何二撂挑子了,不管邢縡在彌勒教之中什么地位,還真不好辦。
這才有了傳遞消息這一行動。
當然,邢縡也不會直眉瞪眼地告訴小義,何二帶著一幫黑衣人正在長安武庫布置呢,你們趕緊去,去晚了,他就把武庫給炸了。
自然,邢縡要通過自己方式來通知,告訴小義黑衣人在東平郡王府漏了痕跡,然后才有劉神威舊宅之中疑兵之計、聲東擊西等等一系列安排…
意思很明白,人,我通知了,消息,也傳遞了,高明自己傻,沒來,那就別怪我!
也正是因為這種方式,足以看出來邢縡和何二互不統屬,就算相互之間有配合,也隱藏著強烈地對抗。
“所以我說,邢縡這這個案子中,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也有可能是關鍵人物…
他們在引爆長安武庫當天通知了消息…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拋出魚餌,引誘你們的注意力,就極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應何二的強烈要求,才給你們傳遞了消息,就極有可能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在他的身后,或者說在邢縡和何二的上面,還有彌勒教的重要人物坐鎮,那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當然,也有可能,真正的幕后黑手,綜合了前面的兩種情況,讓邢縡在最后的時刻給了你們的消息…
具體如何?
不得而知!
得查!
但是無論如何,邢縡都非常關鍵,一定要抓!”
謝直說到這里,高明早就心悅誠服。
看看,師父就是師父!
怪不得自己把這個案子辦了個稀碎,這么多蹊蹺之處,愣是都沒發現,再看看自家師父,剛剛到了長安城一天的時間,僅僅聽了自己對案情的一番描述,就發現了這么多問題,怪不得自家師父一張嘴就是一句評價——這案子,人人有問題,處處是破綻!
可不人人有問題嘛…
自己和小義哥的失誤自然不必多說了,有一個算一個,都被自家師父罵了個灰頭土臉。
何二和黑衣人也不用多說了,在長安武庫這個案子中,這就是對立一方。
孫員外領也不用多說,他雖然算不上直接參與了長安武庫大火一案,但是要是沒有他以前和何二一同盜賣武庫之中的武備,估計黑衣人一方,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將三千斤火藥全部送進長安武庫之中。
真正讓高明意外的,確實任海川和邢縡。
任海川。
原本當做自家的救命恩人看待,結果經過自家師父這么一分析,連高明都能夠斷定,這位任老道自身肯定有問題,甚至聽師父的意思,所謂救命恩人這個身份,恐怕都要打個折扣…
救命不救命的,高明倒是不在意,即便自家師父對救命恩人這事有不同意見,只要自己認下了就成。
真正讓他有點無所適從的,倒是任海川身上到底隱藏了什么樣的秘密,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方便說也就罷了,但是都能折騰到邢縡要殺人滅口的程度,恐怕跟長安武庫大火一案,甚至灞水碼頭大火一案都有關系,如果是那樣的話,高明就必須搞明白其中的內幕,如果任海川真的牽連進去,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按照自家師父所說,想盡辦法留他一條性命才是。
邢縡。
一開始高明以為這就是一個中立方,開設賭場也好,買賣情報也罷,算不得好人,但是終究跟眼前的案子沒有什么關系,那也就無所謂了,更何況人家邢縡,因為在賭場中出個老千,被高明抓到了把柄,用兩顆骰子就換來了他兩個消息,也算是為了推動整個案件的偵破做出來貢獻,即便是第三方,也是客觀上偏向淮南一方的第三方。
結果,經過自家師父這么一分析,滿不是那么回事!
邢縡竟然有重大嫌疑!
按照師父的說法,他不是長安武庫大火一案的幕后黑手,就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這讓高明有一種智商被碾壓的郁悶,即便邢縡潛伏長安十年,多年布局之下就是為了引爆長安武庫,高明在偵破過程中沒有發現他身上的蹊蹺,也是失職,最糟心的,自己還拿他當好人呢!
想到這里,高明恨不得閑雜就把邢縡抓起來,將他繩之以法才能解心頭的憤恨!
“師父!咱們開始查吧!”
高明直愣愣地看著自家師父,開口說道:
“請師父下令,弟子這就帶著淮南軍圍了王銲的府邸!
他邢縡不是當天晚上就跑到王銲的府上了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面,長安一直戒嚴,邢縡因為曾經給咱們提供了兩個消息,也算是在天子禁令之中不得離開長安之人,我就不信他能跑了!
弟子帶兵去,就算吧王銲府邸掀一個底朝天,也一定要抓住…”
“胡鬧!”
高明還沒有說完,就被謝直打斷了。
“王銲乃是王鉷的親弟弟,王鉷對待他這個弟弟如何,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現在就忘了?
帶兵包圍王銲府邸,找到了邢縡還好,要是找不到,怎么向人家御史大夫交代!?
再說了,你就算找到了邢縡,又能說他什么,說他不是幕后黑手就是關鍵人物?
證據呢!?
剛才所說,全是猜測,如何能夠取信于人!?
他邢縡如果還在自家賭場里面,我身負肅清長安地面的天子令,抓了也就抓了,但是,如果跑到王銲家里去抓人,沒有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如何能行!?
難道就以邢縡經意賭場、販賣消息做理由抓他嗎?抓得出來嗎!?”
高明也急了!
“那怎么辦!?”
“查!”
謝直一個字,就堵得高明啞口無言。
“正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長安武庫這么大的案子,邢縡如果真的參與其中,難道一點痕跡都沒有,可能嗎!?
就算時間過去了這么長時間,也不怕!
他藏身于王銲府邸,就是去躲避風頭的,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可能將所有痕跡都清除干凈!
只要有心查,就不怕找不到!
現在,不要打草驚蛇,派人暗中監視王銲府邸,再派人嚴查出城人員,只要確認邢縡沒有離開長安就行。
另一方面,咱們著手調查,只要找到蛛絲馬跡,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實據。
到了那時候,還怕什么!?
邢縡躲在王銲府邸,自以為安全?
根本不對!
那就是自投羅網!
只要能夠找到實據,咱們就能給他來一個甕中捉鱉!
去查!”
高明無奈,只得點頭,想了一想,這才說道:
“具體的偵破方向,您剛才也說了。
第一個,重查灞水碼頭大火一案,小義哥已經安排下去了,找愣子復原灞水碼頭大火之前的具體情況,找灞水幫胡七了解灞水碼頭打撈的情況,統計具體數據,和愣子所言進行對比,看看灞水碼頭大火一案,還有什么咱們不知道的東西。
對了,還有粱十六和魏六,正好淮南諜報司帶來了仵作好手,讓他們去看看這兩具尸首有沒有問題…
第二個,任海川任道長,弟子現在就去問?”
謝直搖頭,“剛才說了,晾他幾天再問,不著急…”
“好!”
高明點頭。
“第三個,就是追查邢縡了!”
說到這里,高明特意一頓,這才說道:
“邢縡雖然藏身于王銲府中,但是他身邊的人,不可能都藏過去了,他在長安混跡了這么多年,又是開賭場又是買賣情報,還經營了一家商鋪,三教九流不知道接觸了多少人,沒辦法,笨功夫,挨個摸排,我就不信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尤其是邢縡的手下,給咱們通傳了兩次消息,小義哥都見過,咱們就從這個人找起!”
謝直點頭,自家這個弟子,如果不上頭的話,基本的水平還是有的。
高明見自家師父點頭了,就直接起身。
“師父,要是沒有別的事,弟子就先安排人去查了?”
“等等!”
謝直斜了高明一眼,“你前面幾個偵破方向,沒問題,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一個人啊?”
“誰?”
“何二!”
高明聞言,不由得苦笑。
他又怎么可能忘了何二這貨?
剛才謝直這些分析,恨不得把長安武庫一案之中所有人都分析了一遍,唯獨漏下了何二和孫員外郎,,高明也好,小義也罷,誰都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為啥?
因為這兩個人實在沒有什么可說的。
何二就是彌勒教,帶著一群黑衣人把長安武庫炸了。
孫員外郎就是個傻子,一開始跟何二盜賣武庫中的武備,結果被何二瞞天過海,運送了三千斤火藥進入長安武庫,最后被高明強拉著趕過去之后,他還妄圖跟何二繼續合作,結果被何二一刀刺穿了咽喉。
這倆人,乃是長安武庫大火一案之中的直接責任人,已經被事實釘得死死的,沒說的,就一個字,抓,抓了以后,斷頭臺就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當然,孫員外了死了,算是運氣好。
但是,何二,不是跑了嗎?
長安武庫炸毀之后,長安十二衛也沒閑著,當苦力清理殘骸來著,畢竟武庫就在皇城之內,乃是大唐的臉面所在,就這么亂糟糟的,實在不像個樣子…
在十二衛清理的過程之中,發現了尸體,七具,五名黑衣人,孫員外郎主仆。
至于何二,不翼而飛,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高明推斷,這貨,應該是跑了。
但是,跑到哪里去了,高明是真不知道。
事實上,在謝直入京之前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中,高明也在長安大面積排查過,但是就找不到何二這貨,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快要放棄了…
現在,被師父問起來,高明難得臉一紅。
“師父,我找不到他…”
謝直一瞪眼,“誰說找不到?”
高明頓時眼睛一亮,難道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