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宮城,偏殿之鄭 正在舉行常參朝會之后的朝會。
參與人員很少。
除了李老三之外,就是裴耀卿,張九齡,李林甫這幾位政事堂的相公,還有,御史臺老大李商隱和尚書省左右丞,嚴挺之、王維,都是大唐政務的核心人員。
白了,這就是一幫朝廷大佬,在一塊兒商量商量事兒…
李老三正在發脾氣。
為啥?
他對張九齡不滿。
因為什么不滿?
還不是什么時候回長安這點事兒…
李老三想早點回長安,張九齡攔著不讓。
這也不能怪人家張九齡。
其實早就商量好了,別看當初給謝直的旨意是讓他在十月初一之前準備好一切,其實暫定的子返京日期,卻是十月十五。
明明定好了日子了,李老三卻想,要不,早點回去?
張九齡當然不干啊,這是子返京,又不是老百姓從東屋走到西屋去,哪能那么隨便?
兩個人就因為這點事情,鬧得非常不愉快。
至于李老三為啥又萌生了早點回長安的想法,呃…這個還得到謝直的身上…
謝直八月十三離開洛陽城以后,一路上如何行事,都有人原原本本地向朝廷匯報,在洛陽,是金吾衛上報,在沿途,是地方官員上報,到了長安城,有是金吾衛上報…這么吧,謝直帶隊出洛,途中的一言一行,基本都能原原本本地匯報到李老三的面前,只不過是時間上稍稍滯后而已。
也不多,十多,
這個時效,要是在后世,黃花菜都能涼了,但是在大唐,那就還真是不算耽誤了。
具體到謝直的作為,李老三一看,怪不得張九齡他們這么維護這孩子,這謝直確實是個能臣啊,感情不光會辦案,也不僅僅會在金鑾殿上頂撞自己,辦起事情來,還真不賴!你看這一趟回去吧,既然沒有騷擾地方,也把事兒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最關鍵的,是,快!
跑的也快,事情辦得也快!
僅僅十六,也就是個正常趕路的時間,人家不但到了長安城,連帶著把沿途的行宮都安排了。
傳遞過來的最新消息,謝三郎已經到了長安城,開始看著邊公公和長安留守太監王公公,看著他們整飭長安宮城了。
至于什么砍了十八名出宮辦差的宦官,李老三都沒當回事。
砍了就砍了唄,誰讓他們出宮瞎折騰來著?!再了,人家謝三郎,在自己面前,都敢“大鐵棒子”掄牛仙童,如今到了長安城,那是真正的“高皇帝遠”,又有著“欽差”的身份,還不可勁折騰那些宦官啊?實話,謝直出洛之前,李老三都做好了長安宦官被砍的心理建設…只要別把邊公公和留守太監王公公砍了就行,砍了他倆,沒人干活了…
所以,李老三對謝直在長安掀起來的腥風血雨,表現得特別佛系,折騰去吧,能把差使辦好了就協…
果然,謝三郎沒讓他失望。
砍了十八個…不是,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這就不由得李老三不動心了。
原來定的日子,是十月十五…
現在看著,十月初一肯定能完事…
要是能早點回去就好了,因為過了十月初一,可就入冬了…
他之所以想早早回歸長安,就是嫌棄洛陽宮城鬧鬼…
呃,反正不管真的假的吧,人家李老三,就是這么想的!
在他的認知中,洛陽宮城就是鬧鬼,而且一到冬,就越發得嚴重!
人就是這樣,得隴望蜀、得寸進尺…各種詞匯都用明饒本性,貪婪,子,雖是老爺的兒子,但是他先得是個人,然后才能給老爺當兒子。
李老三也是貪婪的。
以前,滿朝文武同意他返回西京長安,他就滿足了,具體的時間,十月十五…行吧,左右不過半個月,忍忍就過去了。
現在呢,由于謝直“出色的工作”,李老三的貪婪就犯了,他想早一點離開洛陽宮城,起碼在入冬之后,在洛陽宮城一都不想多待!
李老三自己盤算著,謝三郎的能力這么強,沿途的行宮,應該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有他在長安城坐鎮,半個月的時間,整飭宮城應該沒啥問題吧,再不濟了,他貴為子的居所,也能收拾出來了吧?
既然這樣,不如就…早點回去…?
然后,李老三就跟張九齡了自己的想法。
你們以前攔著我,不讓我會長安,什么子一動,儀仗、官員、隨從,零零碎碎的,加一塊好幾萬人,雖然是走驛路,卻也對沿途州縣會造成很大的負擔,尤其時間,那是八月份聊的這個事情,當時正秋收呢,各地官員都忙乎著這件事,不好讓他們沿途招待,再者,也怕這好幾萬人過境,一個不注意,容易踩踏了莊稼…
現在沒有這份擔心了吧?
今這都九月十三了,秋收早就完了…而且,謝三郎這一趟差使辦得好,肯定能在十月初一之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
我想著,咱們早點回長安吧,趕在十月初一之前!
既然這樣的話,你們是不是也應該準備準備了?
張九齡一聽就急眼了,想早回去,門也沒有啊!
為啥?
秋收是完了,老百姓辛苦一年,總算是能喘口氣了。
但是,現在正是各級政府忙乎得要命的時候啊!
縣衙門,向所有百姓征稅,租庸調,不是糧食、布匹,就是勞役,涉及到數目清點、儲藏運輸,數據匯總…那真是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州衙門,等縣衙門匯總出來結果之后,匯總歸匯總,還得派人去清點,不能下級部門報多少就是多少,好歹得有個監督的過程,一切順利還好,要是數目不對,或者弄虛作假,還涉及到司法部門的介入…
全國州縣都把這些工作弄的差不多了,再上報給戶部。
戶部統計全國的數字,做好數據分析,上報政事堂。
政事堂再根據全國各地的實際情況進行分配,糧食,歸司農寺,布匹,歸宮中或者戶部,勞役,考慮到有沒有全國性的工程,如果有,征調…
這還是一般的情況。
要是出點特殊的,比如哪里受災了,哪里兵變了,還得調動一切資源進行補充…多一句,這就是史書上常見的那個詞匯——調和陰陽!
總之,秋收過后的這段時間,正是全大唐各級衙門最忙乎的時候!
你李老三,想這個時候“搬家”,這不是裹亂嗎!?
子返京,可不是你李老三一個人,打好鋪蓋卷,溜溜達達地回長安,是要帶著整個中樞班子一起回去的!
十六,時間看著不長!
但是得分人,分事!
別的不,真要是在路上走半個多月,除了必須緊急處理的政務外,全大唐的政務,就得停擺十六!
正趕上忙乎的時候,那還不全亂套了!
沿途州縣,數據別統計了,迎駕吧。
州縣數據匯總上來,到洛陽一看,臥槽,戶部呢!?我這公文給誰去!?往長安追?追上了有啥用!?除了知道子在行宮,誰知道戶部尚書在哪睡覺呢!?就算找到了戶部尚書也沒用啊,這東西得上交給戶部本司員外郎,誰知道這哥們現在是在哪個草稞子里面忍著呢!?
還有,今年淮南一地年景不好,各個州縣的告急文書,早就送到政事堂了,政事堂就等著秋收結果匯總上來,然后調配附近州縣支援糧食賑災呢。
實話,張九齡正因為這事上火呢。
賑災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言。
不過呢,大唐幅員遼闊,幾乎每一年都有鬧災荒的地方,賑災這件事,縱然重要,卻也見慣不慣了。
事實上,朝廷對這種規模的賑災,早有有了一般性的流程——大唐各地都有常平倉,原來的做法,都是直接調配過去就行了。
但是,今年,不成!
為啥?
陳思問!
堂堂朝堂九卿,司農寺的老大,竟然大肆貪贓枉法,私下里販賣了常平倉的糧食,長安糧案、洛陽糧案,全是他的鍋,除此之外,經過全國性的大清查,發現各地的常平倉都有私下販賣糧食的情況,只不過各自嚴重的情況不同而已。
張九齡現在正摁著大理寺追索犯官呢,哪里敢讓各地州縣把今年的新糧送到常平倉去?
可是常平倉要是沒有糧食,或者糧食不夠,如何才能賑災?
只能從淮南左近的各處州縣直接調撥。
但是這里面又涉及到了新的問題,調撥多少合適?這些糧食綜合到一起,夠不夠賑災?如果不夠的話,從哪里再進行調撥?
沒有確認之前,張九齡的一顆心總是懸著呢。
沒辦法,只能前期送去一部分,然后等全國各地的情況都匯總過來,通過綜合考慮,才能有一個最終的結果。
實話,張九齡,現如今,正因為這件事焦頭爛額呢,一心等著全國的統計數據匯總到戶部,早日把淮南賑災的事情安排周全了。
結果,李老三還在這個時候跟他出幺蛾子,一搬家,全國政務停擺半個月,淮南一地,得餓死多少人呢!?
張九齡能干嗎!?
這位大唐首相也真是急眼了,相傳整個開元朝最具風度的大唐賢相,生生讓李老三氣壞了,在朝會上,當著一眾朝廷大佬,逮著李老三就是一頓噴。
除了這個,還提到了另外的一件事。
你看著謝直現在干事挺快的,你就動心了?人家那工作還沒有干完呢好不好!?
謝直這一趟快馬返京,沿途做的工作是啥?
檢查,安排,布置!
這些工作,做了嗎?做了!
整體工作,做完了嗎?沒做完!
差啥?
檢查!
事情交代了下去,你得檢查一下工作的完成情況啊,合格的,表彰,不合格的,該處理誰就處理誰,然后安排人繼續把工作完成到合格的程度。
人家謝直就是這么安排的,前往長安的一路上,把事情交代下去。
在長安,親自盯著整飭宮城。
返程的時候,再挨個檢查各地行宮的準備工作。
這才是一個整體的,完整的工作流程。
現在人家正在干工作呢,辛辛苦苦地給你做返京的一切準備工作,剛剛干了一半,你就要回去?
你回去不怕,到了那個時候,要是有安排得不合心意的話,算誰的?
算你的?
你是子,誰敢你的不是啊?
算地方官員的?
人家能服氣嗎?好了一個月以后的準備工作,結果半個月就來了,弄不完,別找我!
算人家謝三郎的?
快拉倒吧!就他那脾氣,誰敢在他面前胡襖,他就敢當場再掄一回“大鐵棍子”!
你你這不是窮折騰嗎?自己衣食住行都不舒服,還找不到責任人,你這小子當得憋屈不憋屈!?
李老三聽了,也不由得有點訕訕,他終究是開元子,怎么著也得懂點事,再人家張九齡的也在理啊,他這就打消這個主意…
結果…
要不,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呢!
一眾朝堂大佬,雖然不見得每一個人都要負責賑災淮南,但是也都體諒人家張九齡的難處,況且人家的關于謝直工作的內容,也是確實的實際情況,所以,大家看著子訕訕的,也就都閉口不言了。
但是,唯有一人,在邊上聲甩閑話。
“子富有四海,本就應該隨心所欲…返京,本來也是商量好的…即便老百姓居家,還能時不時串個親戚呢…子倒成了…”
一句話,就成功地把李老三心頭的怒火給挑動起來了,對啊,普通老百姓還能沒事出門轉轉呢,我堂堂開元子,全下都是我的,還怎么就不能從洛陽到長安了!?再了,長安宮城,本來就是我的,我這是回家好不好!
再了,我還什么事都得聽你的!?我是大唐子,還是你張九齡是大唐子!?
就這么著,李老三這脾氣也就上來了,開始甩脾氣!
張九齡也挺硬實,你愛甩就甩去!我就不同意十月初一返回長安,你想回去,行,等十月十五!
就這樣,君臣兩人,竟然因為這點事,僵在這了。
就在刺史,卻有一個宦官,在偏殿之外探頭縮腦的,想進來又有點不敢的意思…
李老三正生氣呢,一看他這德行,頓時怒了。
“干什么呢!”
宦官被嚇了一大跳,哭喪著臉進了偏殿,進門就跪下了。
“有政事堂的吏員來報,政事堂外,有人來找張相,是奉了汜水謝御史的命令,前來通稟,有人謀反!”
眾人一聽,都懵了。
啥!?
有人謀反!?
另外,這消息,竟然是謝三郎派人送來的!?
啥情況這是!?
難道長安有人謀反不成!?
李老三和張九齡,現在了顧不得置氣了,相互看了一眼。
“來人何在?速速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