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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相托與相托

  卻說孫逖正在疑惑自己能幫上什么忙,謝直直接揭開了答案。

  只聽謝直說道:

  “孫郎中,托付給您的事情,也不難…

  我知道,每一年科舉之前,自有數量眾多的士子齊聚京都,雖然現在天子準備返京,但是普通士子卻并不知道,而且朝廷也沒有明示開元二十四年的科舉,到底是在東都洛陽舉行還是在西京長安舉行,我想,肯定會有大量士子,在近期前來洛陽城!

  雖然如今朝廷推動了科舉改革,行卷之人少了不少…但是這些士子,也少不了飲宴聚會…

  我知道孫郎中喜歡組織飲宴聚會,然后從中挑選良才…

  三郎托付給您的事情,就是在這些飲宴聚會之上,注意士子們之間的輿論風向,以防有人利用這些年輕士子的熱血,為安祿山翻供!”

  孫逖一聽,行,沒問題,這事不難,沒有謝三郎的交代,他也少不了招呼士子們喝酒聊天,不過是觀察風向,引導輿論而已,簡單。

  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侍御史梁升卿,還是吏部本司郎中孫逖,以及大理寺評事辛二郎,全被謝直安排的“任務”,把這三個任務串聯起來一看,紛紛從心里對謝三郎大為佩服,怪不得人家謝三郎號稱“大唐辦案第一人”,這份謀劃,果然周密。

  看人、監斬,與此同時還能兼顧這控制言論。

  說實話,要是讓他們三個之中的任何一個來安排這件事情,恐怕也就是想到其中一件兩件而已,哪里能像謝三郎這樣周全?

  結果…

  人家謝三郎還沒有安排玩呢!

  “實不相瞞,離開之前,謝某特意拜訪了嚴右丞,也有事相托于他,具體細節的話,就不在今天多說了。

  但是三郎要多說一句,三位行事,可以放心大膽,一旦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請第一時間到我謝家老宅通知一聲,三郎的二哥謝正,也得了三郎的囑托,這段時間就坐鎮洛陽城,一旦有什么問題,由他出面解決。

  如果我家二哥謝正也難以解決的話,他自會前往嚴府,請嚴右丞出面。”

  三人一聽,行嘞,這回更踏實了,有堂堂尚書省的右丞撐腰,辦的又是自己職權范圍之內的事務,那還有啥問題不成?

  想到這里,三人也算是看到了謝直安排的全貌——

  辛二郎,大理寺評事,在大理寺看人。

  梁升卿,侍御史,隨時準備監斬安祿山。

  孫逖,吏部本司郎中,借重自己在士林之中的威望,幫著監控士林鳳翔、控制輿論。

  謝正坐鎮洛陽城,左右逢源,上下聯系,動用一切謝家所擁有的資源以備不時之需。

  除此之外,謝三郎還給這件事,再加上了一道保險,尚書省右丞嚴挺之,有這樣堂堂的朝堂大佬給所有人做預備隊,一旦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有這位朝堂大佬親自出面處置!

  全流程、全時段的監控,還有朝堂大佬以備不時之需。

  三人真是想不到,要想營救安祿山,還能想出什么辦法來!

  果然。

  謝三郎交代完了所有的“任務”之后,恨恨地說道:

  “可惜三郎今日就要離開洛陽,不能主動出擊,直接找出是誰想要營救安祿山!

  只能如此被動的多做防備而已!

  不過,這些準備,也算周全,我倒是要看看他們到底如何才能救出安祿山去!”

  三人聽了,不由得苦笑,你一個“被動防御”就這么大的陣勢,真要是讓你“主動出擊”,還不得把洛陽城給翻過來啊!?怪不得天子直接下令讓你回歸長安…如今看來,不僅僅是天子能落下兩個月的清閑,就連滿朝文武,說不定因為你謝三郎離開洛陽城,也能落下兩個月的清凈…

  謝直卻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想管這三個人是怎么想的,只要他們都答應了所托之事就行了。

  “三位,三郎再次正式將此事相托,還望三位相助!”

  “三郎,不必如此,梁某必然竭盡全力!”

  “三郎放新,孫某一定將事情辦妥。”

  “三郎但請放心,辛某必不負所托!”

  三個人紛紛保證把事情給辦了,謝直這就踏實了,端起酒杯,跟他們三人又著實地喝了一輪之后,就準備趕路了。

  卻不想,孫逖卻把他攔住了。

  “三郎且慢,孫某卻也有一事相托。”

  謝直一愣,孫逖找他什么事?

  “孫郎中,不知何事?”

  孫逖一笑,抬手一招呼,竟然從臨都驛大堂的角落中招呼出來一位年輕的士子來,孫逖一邊看著他往這邊走,一邊對謝直介紹。

  “這是我家故友之子,姓張,家中排行在五,要參加開元二十四年的科舉進士科考試。

  這不聽說我在朝中為官,就早早來了洛陽,他一開始想著,能夠就近等待科考,省得臨到考試手忙腳亂…

  結果,天子命三郎你返京準備,自然要回歸長安城了。

  這兩天,我和禮部那邊打聽了一下,雖然暫時還沒有明發旨意,但是可以確定,開元二十四年的科考,就要在長安城舉辦了。

  這樣一來,張五郎這邊就有點不好辦了…

  讓他就在洛陽城待著吧,兩個月之后,你三郎從長安城回來之后,天子想必就要準備返回長安,孫某身為吏部本司的郎中,自然要跟著朝廷其他官員一同,陪駕回京,既然是跟著天子一同行動,自然難以照顧張五郎周全。

  如果讓他自己前往長安的話,我這邊又有點不放心,雖然路程不算遠,但是那段時間,正是整個朝廷一起行動的時候,說不定還要有跟張五郎情況相同的士子,一同前往長安城,那是怎么一個亂字了得?

  萬一張五郎在路上有個馬高鐙短的,我也沒辦法向故友交代啊…

  就算他平安抵達洛陽,一頓亂糟糟的景象,也不利于他安心準備科考…

  故而,我就考慮,讓張五郎早一點前往長安城,一來能夠躲開大隊人馬的紛擾,二來可以在長安城安心讀書,三來,孫某離開長安時間也不短了,家中房屋不知道維護如何,正好讓張五郎早點去長安幫我看看,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也好提前修繕一番…

  可巧,你今天離開洛陽,我就想將張五郎托付給你,與你同行前往長安,這樣路上也好有個照顧…”

  謝直聽了,連連點頭,還當什么大事呢,這不就是搭個順風車的事兒嘛,好辦。

  不過…

  “張公,此事自然沒有問題,不過有句話得提前說在前面,這一次返京,謝某也是公務在身,一路行程很是緊張,自然沒有士子悠游的時間,說不定還要日夜兼程,極為辛苦…

  這位張五郎,跟得上嗎?”

  “這個…”

  孫逖一聽,倒是有點猶豫了,他本想讓張五郎跟著謝直一同返京,路上有個照應,自己也能安心。

  但是聽了謝直這么一說,突然意識到,人家謝三郎這趟公務時間很是緊張,回程不用考慮,到了長安也不用多說,但是前往長安的這一路上,說不定多少事情呢,非常有可能像謝直所說,可能日夜兼程地趕路。

  這個對謝直,甚至對謝直要帶著一起前往長安城的人來說,很正常,這是公務,本來就沒有留給你游山玩水的時間。

  但是對于張五郎來說,就有點趕了…

  說實話,按照孫逖的想法,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張五郎一個人慢慢走,反正長安到洛陽的這條路及其安全,又有謝三郎開路在前頭,安全方面自然無虞,何必讓張五郎這個孩子這么累?

  想到這里,孫逖剛剛要說話,卻不想,倒有人先開口了。

  “孫世叔不必如此,張某愿意跟謝御史一同趕往長安城。”

  孫逖一看,張五郎。

  臨都驛的大堂,就算能裝一百多人,那也大得有限,張五郎看見孫逖招呼他,就起身走了過來,年紀輕輕的小伙子,走路又快,大堂又不大,緊走幾步也就到了面前,孫逖說什么,他倒是不一定全聽見了,但是謝三郎最后一共才說了那么幾句話,自然全部落入人家的耳朵里面。

  張五郎一見孫逖猶豫,就知道這位孫世叔在替自己考慮,不由得當先開口,攔住了孫逖的話頭。

  “孫世叔,張某家住河南府,前往長安科考,不管成與不成,總要回鄉的,如果要游覽這一路的景色,機會多得是…

  今天,孫世叔既然已然向謝御史開口了,自然沒有收回的道理…

  不過就是日夜兼程幾天而已,五郎沒有問題的…”

  說完之后,直接轉向了謝直。

  “如此一來,恐怕就要麻煩謝御史了,還請謝御史看在孫世叔的面子上,多多擔待。”

  孫逖一聽,得,人家自己都做了決定了,咱也別心疼他了…

  孫逖也想明白了,張五郎這是要去參加科考的,如果考中了以后,考制科,馬上選官,不考制科,四年后選官,總之一定是要當官的,既然要當官,在大唐就免不了宦游天下,如果連洛陽到長安這么一路的辛苦都受不了,日后宦游天下,又能如何,難道還讓他這個當“世叔”的,每一回都心疼他嗎?得嘞,自己闖蕩闖蕩去吧…

  想到這里,孫逖也不說話了,翻轉目光,看向了謝直。

  他這一沉默,就表明了態度,這是默認了。

  謝直一見,明白了,那還有啥可說的,本來就不是什么麻煩事,人家又愿意配合自己行動,一起走就是了。

  謝直轉頭,正式打量這位張五郎,等一看清了這位張五郎,頓時一愣。

  “原來是你!”

  這位張五郎,謝直還真見過。

  那是半個月之前,在積潤驛的儒家客舍,那一天,正是魏家班商演新戲《金鑾殿上連放三炮》。

  當時謝直陪著杜甫以及杜甫二姑一家人,到白馬寺去進香。

  魏家班的魏三,和儒家客舍積潤驛的李掌柜,為了給東家謝直拍馬屁,就私下了推遲了新戲上演的時間。

  結果,等謝直和杜甫一家人都回來了,等待新戲開鑼的那些觀眾就不干了。

  其中,就有這位張五郎。

  甩了一頓脾氣,張嘴閉嘴就對著“儒家”的招牌下家伙,還說什么“儒家客舍就是仗著儒家的旗號招搖撞騙”。

  結果惹怒了謝直,他倒是沒有和這位張五郎多說什么,倒是讓儒家調整了客舍,請這幫等著看戲的觀眾白吃白住,以此來替魏家班表達歉意,除此之外,還借著李掌柜的嘴,將儒家早就準備好的活動,向所有參加開元二十四年科舉考試的考生免費提供食宿,給暴露了出來。

  此后,謝直根本就懶得搭理這位張五郎了,連問都沒問一聲,就直接開戲了。

  謝直之所以能夠對他印象深刻,還真不是人家在儒家甩脾氣這么簡單。

  而是魏家班的新戲結束之后,這位張五郎到主動過來向謝直承認錯誤,頗有中“男子漢敢做敢當”的擔當,讓謝直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誤會了別人,不怕,就怕誤會了別人,揭開了誤會之后,還當沒事人一樣跑了,那就有點沒意思了。

  事實上,謝直當時就想問問這位張五郎的情況呢,結果被杜甫給攔住了,什么“小心有心人故意引起你的注意”,什么“小心人家借著你的名號行事”之類的。

  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杜甫說的也算是不錯,謝直略略猶豫之后,這位張五郎就直接告辭離開了。

  結果今天一見,人家是孫逖的故交之子,說句不好聽的,還真沒有需要借重謝直的地方,起碼在科舉考試上,正是如此——人家孫逖乃是堂堂的吏部本司郎中,正好管著官員調任、升遷,他隨便說句話,可能都要比謝直管用,他的故交之子,如果僅僅為了揚名好通過科舉考試,哪里需要汜水謝三郎啊?

  所以說,當初謝直和杜甫,倒是又誤會了人家了。

  想到這里,謝直都忍不住樂了。

  你誤會我一回,我誤會你一回,正好,兩清了。

  想到這里,謝直就心生親近,面帶笑容,說道:

  “五郎不必客套。

  不知道孫郎中跟你說過沒有,謝某的蒙師姓王,取字昌齡,和孫郎中也有師生之誼,謝某在孫郎中面前,也一直是以晚輩自居,既然你稱呼孫郎中為世叔,就不必稱呼謝某御史了,如果不嫌棄的話,跟我家表弟一樣,稱呼一聲三哥即可。”

  張五郎自然求之不得。

  謝直一笑,由衷欣賞這位張五郎,有擔當,不畏辛苦,這才是大唐的好漢子。

  “對了,五郎的大號怎么稱呼,難道就一直稱呼五郎不成?”

  “三哥自然隨意,和孫世叔一同稱呼五郎即可…不過,張某也有大號…”

  “但不知五郎的大號是什么?”

  “姓張,單字一個,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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