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正的詩文上能有什么謀劃?
謝直一句話出口,不但盧奕好奇,就連謝璞、謝正爺倆也不明所以,還真想聽聽謝直有什么高論。
只聽謝直說道:
“三郎不敢妄自菲薄,瘦金體如今能夠風靡洛陽,不是依靠名家吹捧,也不是高官正名,全然是書法愛好者的追捧所致,簡單的說,字就是那個字,不用別人說,喜歡的人自然會喜歡。
但是現在這一貼難求的局面,卻是三郎刻意為之。
不敢隱瞞十五叔,三郎在老家汜水追隨王師求學的時候,王師早就認定了瘦金體必將名揚天下,當時就要講三郎的習作整理出來,然后寄送給洛陽的這些親友,以此來為三郎求一個名聲,當時三郎卻斷然拒絕,不但如此,還說服了我家王師,嚴控了瘦金體流出的源頭,就連三郎平日里的習作,都被三郎仔細收藏了起來…”
在場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盧奕看看謝直,又看看謝璞,你侄子怕不是個傻子吧?名揚天下的機會都不要?不會是真被你打的吧?
謝璞看著盧奕,大哥你別鬧行不,這孩子剛到洛陽五六天,我都不知道他現在寫字這么牛-逼好不好,我要是知道了我還敢打他?我早把他當菩薩給供起來了!再說這些事都是他在汜水老家干的,我就算是想揍他,也鞭長莫及啊。
只有謝二胖子傻呵呵地直接問道:
“三郎,這是為什么啊?”
謝直一笑,“二哥,這你還不明白嗎?”
謝正搖頭。
謝直也不賣關子了,直接說道:
“上趕著不是買賣!
瘦金體,好嗎?好!
我得讓他們求著我來求字,不能咱們上趕著給他們送過去!”
謝二胖子已經徹底讓謝直說蒙圈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這個三弟要說謀劃點什么事兒,自己還真不一定看得明白,干脆咱也別費那腦子了,直接問吧。
“那…這個道理,又和我那詩文有什么關系?”
謝璞和盧奕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只聽得謝直給謝二胖子解釋道:
“瘦金體字帖一共二十三張,都在孫逖員外郎的手上,像十五叔這樣的御史中丞都要上門求字,其他人呢?是不是也得上門去求?
孫逖員外郎乃是堂堂五品官,他家的門檻高不高?十五叔自然能進,我二叔這樣的河南府法曹參軍是不是就有點心里發虛了,要是河南縣孫縣尉那樣的八品官呢?他敢去嗎?他去了就能進門嗎?他進了門就能帶走字帖嗎?
那么好了,只要能夠進了孫逖員外郎家里大門,又能帶走字帖的人,至少也得是二叔這樣的法曹參軍了,這是什么意思?豈不是通過孫逖員外郎,直接就把洛陽城中的權貴給過濾了一遍?不夠格,對不起,字帖您都見不著!
二哥你再想想這樣的權貴們,如果拿到了字帖,是不是要揣摩、是不是要臨摹,然后是臨帖,最后是默貼,他只要是想學我的瘦金體書法,就躲不開這個流程!
二哥你可別忘了,默貼就是默寫書帖,不但要牢記每個字的間架結構、筆鋒流轉,還要把字帖的內容牢牢印在腦子里!
字帖上是什么內容?哈哈…二哥,那便是你的詩文了!
二哥,你想,科考之前終日行卷,所為何來?還不是為了讓朝中顯貴記住你的名字?
那么現在呢,洛陽權貴上趕著求得你的詩文,不但要看,還要背下來,還要記在腦海之中!
這效果,可跟你上趕著去他們家行卷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語啊…”
話都說這么明白了,這還有誰能不懂啊?
謝直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通過瘦金體這個載體,把謝正的詩文推向洛陽城中的權貴。
你想說詩文寫得不好?對不起,不好你也得給我背下來,要不讓您嘞就別想學著怎么寫瘦金體書法!
想學啊,好說,背貼子去,背明白了以后,詩文不好也是好了,最重要的,別再科舉上給詩文的作者搗亂!
只要能達到這個效果,就行了,行卷也不是這個追求嗎?而且效果還不如這個好呢…
小胖子謝正聽了謝直這么一說,簡直感動得不要的!
盧奕也聽明白了,謝三郎這瘦金體,敢情是給謝二郎的科舉準備的,這還說啥?他就算再喜歡瘦金體,也不能說你讓你二哥別考科舉了,先滿足我對書法的愛好吧…那不是扯呢嗎?
欸,不對。
盧奕突然想到一個小細節,也顧不得維持他御史中丞的官威了,直接說道:
“三郎,我也行啊!
你給我多謝點字帖,然后我也幫你把謝正賢侄的詩文推薦出去啊。
孫逖員外郎能干的事兒,我也能干啊…”
謝直看了他一眼,搖頭。
“十五叔,恕侄兒不能從命。”
盧奕急了,“為什么啊?”
謝直道:“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啊,什么好東西,一多了,他就不值錢了。
就像秋日里的羔羊最為肥美,但是讓你一天三頓連吃三個月,您還吃得下去嗎?
這瘦金體的帖子也是一樣啊,在抄錄詩文之前,三郎曾經計算過,能夠影響到我二哥科考的洛陽權貴,總數也就在二十上下…
字帖一共二十三張,正好。
有人多,有人少,既達到了咱們的目的,又讓他們還心心念念地想看更多的帖子,效果才能達到最佳。”
盧奕聽了一臉無語,現在謝家的風格改成這樣了嗎?用瘦金體送出詩文,這里面多少計算咱就不說了,怎么連數量這點事兒就計算在前頭了?
不過他還是有點不甘心,想了一想,繼續說道:
“三郎,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就寫幾貼給我,我呢,就在家里看,堅決不外露,絕對壞不了你的謀劃,你看可好?”
謝直笑著搖搖頭。
“十五叔,我算是看出來了,您是真喜歡書法,想必也在洛陽城中大名鼎鼎吧?
試想,在瘦金體風靡全城的情況下,您一不來我謝家求字,二不去孫員外郎家討要,誰還不知道你家中肯定藏有字帖啊?”
盧奕怒了,“我家藏有字帖又能如何!?我就不給他們看,我看看誰敢到我御史中丞家撒潑去!”
謝直笑得可雞賊了。
“十五叔,別人自然不敢到您家攪鬧…
我家呢?
要是有權貴求不到字帖,到了我家找我二叔,您說,他扛得住嗎?
我二叔要是扛不住的話,豈不是壞了三郎的謀劃?”
盧奕一聽,狠狠地瞪了謝璞一眼,你瞅瞅你,挺大個歲數了,才是個河南府法曹參軍,耽誤事!
謝璞:“…”我特么…
盧奕沒詞了,謝直卻還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