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孫逖宅。
楊铦正在高談闊論。
作為宅院的主人。孫逖聽得很無聊啊。
也不怪他如此,孫逖本人在開元二年的進士及第,又在同年分別考中了哲人奇士科和手筆峻拔科,當時就轟動長安,繼而揚名天下,大唐立國百年,從來沒有一人能夠在同年連續參加三個科目的考試,而且還全考過了。
這要是放到后世——說一個并不恰當的比喻——就像參加高考,直接拿到清華大學的入學通知書,然后自己覺得沒勁,聽說碩士研究生的入學開始快開始了,報個名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結果又考上了清華大學的碩士研究生,然后還沒勁,欸,博士研究生的入學考試是不是快開始了?接著來吧,然后又順利地考上了博士。
而且這三場考試還是在同一年,你說牛-逼不?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孫逖都是當之無愧的考試高手,才學方面也是杠杠的。
眼看著二十年又過去了,孫逖在才學方面自然更顯老辣,自然看不上在飲宴上夸夸其談的楊铦了。
事實上,就以孫逖在大唐的聲明,每一年都有數不清的赴考學子,前來找他品評文章,所謂行卷,所謂干謁,那是當之無愧的吃過見過。
現在,楊铦所謂的高談闊論,在孫棣眼中,就如同一群小雞仔,在嘰嘰喳喳的吵著要食兒吃,生怕自己的聲音小,母雞就聽不見了,但是這種表現,放在母雞的眼里,甚至放在養雞人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說上一句無聊,已經夠對得起這幫人了。
說句良心話,孫逖這些年已經被這些自以為是的學子,搞得不勝其煩。
但他依舊耐著性子聽著場中的言語。
奇怪不?
你知道為啥嗎?
這是他去年積累的成功經驗。
開元二十二年,孫逖,官至尚書省吏部司勛員外郎。
這個官是干嘛的?
嘿嘿,這就是傳說中的科舉考試的主考官!
孫逖也是在這一年的科舉考試中,發掘出了杜鴻漸、顏真卿等多位優秀的學子。
別人不說,單說顏真卿,僅此一人,被孫逖點中進士,就足以讓他自傲——不白白主持一場科舉考試,值!
顏真卿乃是名門之后,祖上可以直接追溯到孔圣人身邊的七十二賢人之一的顏回身上,在隋唐之交的時候,也有顏之推、顏師古之類的一連串名人——顏氏家訓聽說過沒有?就是他們家的事兒——可惜后來家道中落,尤其顏真卿的父親早亡,讓他小時候的日子過得相當不怎么樣,具體而言,九歲的時候,就不得不跟隨這母親委身外祖父的家中。
不過,真應了那句話,是金子在哪都發光,人家顏真琴小時候雖然日子過得不好,卻一心向學,勤奮刻苦,頗有先祖顏回好學之風。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這首勸學既是他激勵后輩的,同時也是他的自勉。孫逖就覺著,就沖這一首詩,就值一個進士。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顏真卿的書法,簡直太好了,楷書端莊雄偉、氣勢開張,行書遒勁舒和、神采飛揚,雖然如今他年歲尚小,筆鋒還略顯稚嫩,但是只要持之以恒地寫下去,必成一代大家!
這樣的一筆好字,被生性喜愛書法的孫逖看在眼中,簡直是頓時驚為天人!
這樣的人,不是人才,什么人才是人才?
點他!
除了顏真卿之外,孫逖還發掘了杜鴻漸等人,只不過發掘他們的方式,就不能單單靠在科考中品評學子的文章了。
那還怎么選?
行卷唄!
事實上,孫逖習慣于在每一年的科考之前,都將向他行卷的學子們邀請到自家飲宴,通過飲宴上的觀察,在其中慢慢甄別出真正有才華的人。
去年,他正是用這種方式選出了顏真卿、杜鴻漸等一票人。
今年也是如此。
可惜,今天他恐怕要失望了。
這都一群什么貨色呀?
難道是因為府試未考,天下英才還有大半未到?
那也不至于啊,難道洛陽城這個文華之地,就沒有個驚才絕艷的學子來考試嗎?
就在孫倜暗自感慨的時候,場中忽然起了爭論。
怎么回事兒?
孫逖抬眼一看,爭論的學子他倒是認識。
楊铦。
河南省士曹參軍的公子,弘農楊氏出身,才華一般,名聲倒是不小。
另一方也認識。
杜甫。
武周朝“名人”杜審言的孫子,為人很是低調,習慣沉默寡言,就如同他的詩風一般,沉穩干練、不喜張揚。
他們倆怎么還能吵起來?
如果說楊铦和別人吵起來,那也是正常的,其人秉承了楊氏睚眥必報的家風,為人處世頗有點小肚雞腸,和人吵架最是正常不過。
不過杜甫是怎么回事?這可是個老實人吶!他怎么還和楊和吵起來了呢?
仔細一聽。哦,原來是這么回事兒。
原來,楊铦在飲宴上大肆褒貶謝家兄弟,說什么謝二郎愚笨,謝三郎跋扈,引得沉默寡言的杜甫大怒。
“謝三郎抵達洛陽,不過五六天時間,一心準備科考,有四五天的時間足不出戶,如何當得起跋扈二字的評價?”
楊闊冷冷一笑 “別的事兒不說,就說她抵達洛陽的第一天,就敢在縣令審案之時出言打斷,還得寸進尺地要求重新對案發現場勘測!
他以為他是誰?我朝的監察御史嗎?他連個官身都沒有,什么資格去勘驗現場?
還不是仰仗著他家二叔是河南府法曹參軍,才敢如此囂張跋扈?”
杜甫聽了大怒。
“謝三郎之所以去河南縣衙,乃是出于同窗之義,陪同死者家屬李旭共同前往!
前去勘驗現場,是和河南縣的孫少府一起!
即便到了那李家客舍之中,也是和河南縣的戴捕頭一同勘驗!
聽明白了嗎?
人家謝直是去給同窗好友幫忙的!?
給朋友幫忙,何談資格一說?
再說,要是沒有謝家三郎勘驗現場?如何能早早找到殺人真兇?就連杜某人。說不定也要蒙受不白之冤!
全朋友之義在前,助縣衙破案在后,何談跋扈!?”
楊過聽了,假么假事地一笑。
“人家河南縣的孫少甫可不是這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