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一見銅錢掉到了地上,心疼壞了,連忙蹲下撿錢,嘴里還在抱怨:“你說你這個人也是,我家老爺都說不見了,為何還夾雜不清…”
一枚。
兩枚。
湊上三枚就是一碗水盆羊肉。
結果,小廝剛把手伸向第三枚銅錢,卻眼睜睜地看見一只腳狠狠地踩了上去。
抬頭。
謝直。
“你什么意思啊?我的錢!”
小廝頓時不干了,十七八歲正是火氣最重的年紀,“噌”地一下站起身形,向著謝直怒目而視。
謝直眼神中的鄙視根本不用掩飾,就這么直愣愣地甩在了小廝的臉上,不過他也不和這貨糾結那十幾枚銅錢的小事,伸手一至地上的拜帖。
“我兄弟的拜帖,你就敢給我扔在地上?”
小廝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呢,謝正就過來了,一拉謝直的袍袖,“三郎,算了吧,算了吧…”
也許是謝正這副和事佬的姿態給了小廝勇氣,只見他把嘴一撇。
“怎么的!?
就給你扔地上了!
實話不怕告訴你,往日有學子前來拜會我家老爺,即便我家老爺有事,也會留下拜帖,等日后有閑暇的時候約見拜訪的學子。
只有你們,我們老爺說了,不見,連你們得拜帖都沒留!
你們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廝的話還沒說完,謝直二話不說,飛起一腳,直接踹到這貨的胸口之上,直接把個小崽子踹飛了!
這回意識和身體結合地相當完美!
小廝萬萬沒有想到謝直會動手,倒在地上之后,一連串殺豬一般的嚎叫。
謝直還不依不饒的,一言不發,邁步上前,可給謝正嚇壞了,連忙抓住謝直,“三郎,莫要動怒,莫要動怒啊…”
門外如此混亂,早就驚動了李昂的家中人。
一個中年男子快步而出,身邊還跟著另外兩個小廝。
李府官家。
“這是怎么回事?”
謝正一見,在大胖臉上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李管家,別來無恙啊,日前家父宴請李大人的時候,二郎曾經和李管家有一面之緣…”
“哦,原來是謝家公子,一向少見了,但不知我李家有什么失禮之處,讓謝家公子帶人到我李家大門外毆打我家小廝?”
謝正臉一紅,這事不管是什么起因,終歸是自家三弟在李府門外把李家人打了,這種事可大可小,說小,就是一場誤會,說大,那就是誠心到李家砸場子來了,他畢竟是個老實人,剛要開口。
早就不耐煩地謝直,開口直接打斷了。
“二哥,跟他廢什么話?”
李管家一愣,他跟在李昂身邊多年,還真沒見過這么直接的學子。
“不知這位是…?”
“汜水謝直。”
李管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尊駕就是汜水謝三郎,還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果然跋扈!”
謝直聽了一愣,隨即雙眼微瞇,“你怎么知道我跋扈?”
李管家一聽,自知失言,卻也不想再和謝直說話了,直接轉向了謝正,剛要開口。
卻聽得謝直側隱隱的聲音響起。
“你李家果然好家風!
我兄弟二人前來拜會,拜帖投門,沒有任何失禮之處。
你李家倒好。
主人避而不見。
看門小廝膽敢將我兄弟二人的拜帖扔在塵土之中。
到了你這個官家,看著老成,卻也一樣,聽了名字之后就直接出言不遜,膽敢辱罵于我!
哼,汜水謝直跋扈不跋扈的倒是不知道,不過你李家的跋扈,我倒是親眼得見!
好,好家風,如此家風才是一個區區六品官,還是卸了任的,當真是屈才了啊!
行,說不得別的,我汜水謝家一定在這洛陽城中幫你李家好好宣揚一番!
正巧,圣天子駐蹕洛陽,說不定哪天就能聽到你家這份好家風,到時候賞你家老爺一見紫袍也說不定啊…”
李管家聽了,冷汗都下來了,真要是讓謝直照著這番話給李家宣揚一番,李家的名聲就全完了!你還不能說人家無中生有,謝家兄弟的拜帖如今就在地上躺著呢,還有“跋扈”二字也是出自自己之口,這事怎么說,說人家無事生非,說得過去嗎?
最關鍵的是,他也好,看門的小廝也罷,都是李家的奴仆,而人家謝家兄弟呢,那是謝家的血脈。
當奴仆的,把人家當主子的羞辱一番,別人聽了,誰都不會站在他們一邊,就算是李昂,也得先把他們處置了以后再說其他。
一想到這里,李管家也不敢裝傻了,連忙換上一副笑臉,對著謝直一拱手。
“謝三公子萬萬不要動怒,這都是一場誤會。
我家主人近日偶感風寒,確實不方便見客。
這小廝也是,年紀輕輕就不會說話,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尊駕,還請尊駕看在他年少無知的份上,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說完之后,馬上變了一副嘴臉,對著小廝聲色俱厲地說道:“還不把拜帖送還給謝家昆仲!?雙手奉上!”
小廝這時候也不敢叫喚了,他剛才喊得凄慘,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裝的,就是在等李家人出來給他做主,結果官家出來,三言兩語就被謝直罵得賠罪,他也不敢折騰了,爬起身,將拜帖拿在手里,彈去塵土,雙手奉還。
在這個過程中,謝直一直微瞇著雙眼看著李管家,看得他直發毛,尤其謝直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更是讓他隱隱中有點后悔。
謝正一見小廝送還了拜帖,而謝直一直盯著李管家,心中不由得暗嘆一聲,邁步上前,就要接回拜帖。
卻不料,謝直突然開口。
“二哥且慢。”
謝正一愣,看向謝直。
只見謝直微瞇著雙眼,從李管家看到看門小廝,又遠遠地望了李昂家的大門一眼,仿佛要把這些人這些事死死記入腦海之中,隨即一聲冷哼,劈手從小廝手中奪過拜帖,伸手入懷,掏出火折子,順手一抖,竟然把兩人的拜帖燒了!
謝正大驚,“三郎,你這是干什么?!”
謝直抖了抖手中的拜帖,直到它充分燃燒起來,這才松手,任由它飄落在李府的大門之前。
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緊盯著李管家的雙眼,冷聲說道:
“拜帖上染了塵土,清水擦拭,也就行了。
但是,拜帖臟了,用什么洗?
這張拜帖,被你我兄弟送到李家門前,又被這小廝的臟手碰過,已經…臟透了!
既然如此,不要也罷!”
李管家聞言大怒:“你…!”
謝直冷哼一聲,腳尖蹉地,把那一枚銅錢踢了起來,正好落在小廝的身前。
“賞你了。
三爺就當是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