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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棄守之難決

  考城、曹州之戰,南吳河南統軍司之精兵,幾乎損失殆盡。身在雍丘的柴有功得知敗訊,大為驚懼,不等唐軍殺到便領著御營軍棄城東走。譚宗延雖令葛有昌、答里赤兩師追擊之,卻只咬住了尾巴,奪得不少軍車、糧草等物。御營軍主力,悉數逃入了宋城。

  守將丁輔忠見柴有功不戰而逃,不禁大怒,手握刀柄就想沖上去叱罵,卻被路士瞻死死拽住:“他們既是已經逃回,多也是無益。如今都聽本官吩咐,先分頭守住四面城墻再。”

  柴有功、顧樞等,皆面色訕訕。路士瞻便吩咐諸將,分守城池,又遣人急報徐州,奏請太子定奪。

  徐州城內,太子府邸,徐智玄聽著潘又佑稟報,半晌沒有回過神來:“河南局勢,原本還是勢均力敵,這旬月之間,就弄到如此不可收拾地步么?”

  侍立一旁的陳貫恩忍不住道:“殿下,如今宋城已是孤城一座,北賊遲早大軍圍困,不如令路護軍等撤至蕭縣駐守。山東那邊,臨沂情形也很是危急,當設法助江都王突圍,咱們再于郯城等處布設防線。王師收聚兵力,互為犄角,則北賊進犯,亦難于攻打,則重為僵持之局也。”

  “這是一派胡言。”徐智玄蠻勁發作起來,滿面怒色,“如今至尊盡起江南之兵遣來,孤手中仍有二十萬勁旅,雖有敗,無傷元氣!宋城、臨沂皆棄之不守,孤這兩年心血,豈不廢于一旦?”

  “殿下,此存亡之際,不可意氣用事也。”陳貫恩繼續苦勸道,“宋城、臨沂兩處,實已不可守,徒費部伍民力而已。王師回撤,敵無騰挪之機,咱們守住了徐州,再為反擊之議,是所謂臥薪嘗膽,以圖來日。不然,若再折一兩陣,軍心不可復振,則愈發難為矣。”

  “你出去,”徐智玄拍案大怒,“孤不想聽這長敵志氣之語!”

  陳貫恩如遭雷擊,面如土色,他定一定神,苦澀地作揖行禮,躬身退了下去。

  潘文佑這時才意道:“殿下,宋城、臨沂兩城,不可全守,只能先棄一處。依下官之見,還是教江都王南撤為好。”

  “一個個自負才智,見真章之時卻全是外強中干之輩——你也下去罷,”徐智玄煩躁道,“待孤仔細想一想。”

  潘文佑退下去之后,鄭伊婉滿面淚痕地進了太子節堂,徐智玄眼神凌厲地掃她一眼:“此乃軍、國要地,你一個女流之輩,跑來做什么。”

  鄭伊婉心下駭然,慌忙跪下道:“家兄為國征戰,如今生死未知,賤妾一時急切,想來詢問消息——”

  “消息確然,鄭德威輕敵冒進,陷于敵圍,兵敗身死。”徐智玄語氣冰冷,“你兄長做得好事,壞了孤的大計。就算他能逃回,孤豈能輕易放過?”

  鄭伊婉渾身顫抖著,不出話來。徐智玄愈發煩悶,起身拂袖而去。

  徐州內城西南角之燕子樓,太子隔著欄桿,注目瞧著西面校場之中的部伍,那是從江南等地點征的新卒,正在軍官們的帶領之下,操演戰陣。微風帶來了春的氣息,他卻依然眉頭緊皺,心情郁結。

  身軀高壯的侍衛謝蒼出言道:“江都王乃是殿下手足兄弟,于公于私,殿下都不可棄之不理。”

  太子煩躁地擺手:“孤豈不知,只是臨沂城如尖出一子,乃是活棋手筋。若就此撤走,敵愈厚實,往后更有強硬手段也。”

  謝蒼沉默了一會:“的不懂弈棋,只是的想著,地失了往后還可再奪回來。可是人失了,江寧那邊不知戰局情形,必有物議,至尊心中,也會有所考量也。的不知高低,冒死進言,還望殿下仔細斟酌。”

  “此乃忠誠之語,孤不會怪罪。”太子吁了口氣,定下心神道,“的確是該選一員大將,去往臨沂接應二郎才是。”

  徐州城內,徐智玄拙于應對之際,鄭州城內,臨時樞密節堂之中,眾人卻是一片喜悅振奮之色。

  豫東大捷,曹州、雍丘鄧州、唐河、泌陽等處盡皆克復,二十萬人馬進入荊湖地界,大有投鞭斷流之勢。趕來簇謁見郭繼恩的河南道提學使許伯英,得知前方戰事情形,心下也是長松了一口氣,他向瑞鳳郡主作揖行禮之后問道:“不知都帥為何不見也?”

  郡主也起身回禮:“學使還請稍坐,都帥與許令史,出城踏青去也,想必很快就回。”

  二月春光,草長鶯飛,和煦的陽光之下,空蔚藍而透明。鄭州城外的原野,一望無際,平坦如砥,野草野花,散發出醉饒沁香。郭繼恩、許云蘿兩人策馬緩行,陸祥順、奉效節等尾隨在后。郭繼恩告訴許云蘿:“咱們再往北行,便入了滎澤地界,當初引河水入通濟渠,正在此處也。”

  “都帥欲往大河去觀景么?”

  “你想不想?”

  “可是前日驛騎有書信來報,許伯英許學使已經出洛陽往鄭州來,或許這會已經到了呢。”

  “鄭都使前腳才走,這許學使又來拜見。”郭繼恩失笑,“某一個軍漢,倒要替燕京料理這些民政之事。”

  陸祥順便笑道:“鄭都使都來過了,這許學使焉敢不來?都帥所行,實為子之事,比一道之主官,豈可不來拜見。”

  “這話往后可不能再了。”郭繼恩擺擺手,掉轉馬頭道,“待往后戰事平定,四海歸一,這軍政民政,各分其事,本帥便決計不會過問地方之政也。”

  “就算都帥有此心意,只怕到時亦不可得也。”

  郭繼恩微微嘆口氣:“那倒未必是一件好事。”

  “若是你卸了官職,便是咱們相請,他們也未必會來了。”許云蘿低聲道。

  “那豈不是遂了我的心愿?”郭繼恩笑了起來,“龍爭虎斗漫劬勞,落得一場談笑。冷眼看世事,不過如此——駕!”

  他們匆匆返回城內,許伯英見郭繼恩進了節堂,忙起身作揖道賀。郭繼恩回禮笑道:“不過是首戰告捷,往后艱難之事,還多著呢。譬如眼下襄陽戰局,就絲毫輕忽不得,本帥其實本分也不敢松懈。”

  “南征諸師,猛將如云,又是周都督這等名帥坐鎮節制,想那呼元通者,不過跳梁卑貍,何當我大軍一擊!”許伯英笑道,“料想旬月之間,大功必成也。”

  郭繼恩搖頭輕笑,請他坐下:“學政之事,想必許兄多有受累。”

  “下官正有一事想與都帥參詳,聞西京亦設了大學堂。我河南之地,九州居中,亦當有之。”許伯英拱手道,“此事下官正欲奏請政事堂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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