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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怒撞玉斗翻

  正午時分,郭繼恩與葉廷安、莊東原等在師道軒一塊用飯。他想叫許云蘿一塊坐下,那少女連連搖頭,退了出去與舒金海程山虎兩個往學生膳堂去了。郭繼恩無奈,只得作罷。

  從報社過來蹭飯的王伯重拈須瞅著他道:“放著金尊玉貴的公主不娶,偏偏喜歡這么個小侍女?將軍若是尚了公主,燕鎮許多難題都可迎刃而解,到頭來,小侍女也同樣還是你的人,豈不兩全其美?”

  “被王督辦瞧出來了。”郭繼恩笑了笑,“此前才聽了康先生講授會真記,甚有感觸,情意動者,必以終之,非做他人想也。至于雙挑之事,郭某素無此意。”

  屋內諸人面色各異,王伯重大出意外,康瑞、葉廷安流露贊賞之色,莊東原等則若有所思。郭繼恩不愿深談,換了話題問莊東原道:“這兩位畫師,是何處尋來的?”

  “燕都楚使君為益王殿下尋訪所得,何有訓乃是城中有名的畫匠,王羽振曾經出仕,后又辭官至燕都。”莊東原道,“居于里坊之間,平時只管瞧戲、作畫。”

  郭繼恩立時明白了兩位畫師為何彼此不對付,不禁失笑。他想了想又問山長:“書畫之課既開,也不能只收益王一個學生,統領署明日就張榜四處,郵報刊文,教燕鎮營鎮兩處學子,有志于此者,皆來就讀,如何?書法、篆刻、雕塑之學,咱們都可以授之。”

  “難怪學堂之內,預備了這么多空地,”莊東原笑了起來,“除了書畫,將軍還想設立什么課?”

  “要么,另設女子學堂?”郭繼恩瞅著葉廷安笑道,“葉先生將宅中丫鬟都收做弟子,這等風雅之事,合當力行推廣。咱們也收她成百上千個女弟子,與公主一道念書,豈不是好。”

  葉廷安輕笑搖頭:“將軍這個念頭雖然有趣,卻是不妥,公主殿下,只可咱們分頭單獨與之授課,不可與其他女子混處之。”

  “將軍既致力推行女學,何不從醫教院入手?”康瑞見郭繼恩流露失望神色,便笑著提醒他。

  “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郭繼恩拊掌喜道,“此議絕妙。回頭郭某便與霍真人、顏夫子商議之。康先生,多謝多謝。”

  夫子們瞧他興奮神色,都笑了起來。王伯重不禁問道:“女子讀書再多,終歸還是要回去相夫教子的,略識些字兒,也就足矣。收這么多女太學生,將軍還果真指望著她們去做女先生女醫生不成?”

  “有何不可,這些事情,男子能做,女子未必就做不好。”

  莊東原也搖頭道:“女學之事,非是識文斷字這么簡單,孟母擇鄰,羊妻勸夫,豈非合乎圣人大義?夫學政之事,無非正人心,廣人才。此二者之基,實自蒙養始,蒙養之本,必自母教始,母教之本,必自婦學始。是以此亦為天下興亡強弱之大事也。”

  眾人連聲喝彩,都稱贊這番話解得透徹,王伯重也笑道:“既如此,在下倒要請山長著文刊于郵報,以教之各處百姓知曉,女學之事,方可著力推之。”

  許云蘿回來了,依然沉默不語,卻是給自己重新戴上了面紗。郭繼恩心知她必定是驚艷了一眾學子們,不禁搖頭失笑。

  他用過飯后便與夫子們道別,領著隨扈趕往西山講武學堂。

  與寧靜的大學堂截然不同,講武堂校場之上喊聲震天,學生們操練正急,許云蘿緊跟在郭繼恩身后,好奇地瞧著。恰好在講武堂授課的宋云奇走在郭繼恩身邊,兩人小聲議論著,他又告訴郭繼恩,鐵廠之事已經處置完畢,殷忠甫已經被調回城內,如今是別駕辛廣壽守在廠內,與工匠們同吃同住,開始恢復出產。

  “辛副史這人,很是不錯,能鉆研學問之道,”宋云奇贊道,“他其實不適合做官,主持工廠倒是個干才。”

  “是啊,才學之士,各有其長,倒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去做官。”郭繼恩也深以為然,他停下腳步,突然伸手將許云蘿的面紗再次摘下,“有善于教書的,有長于經濟的,也有喜為良醫者。咱們現在所為,便是教大家都能各施其長。”

  許云蘿眨著眼睛,不解地望著他。

  “霍真人也說過這樣的話。”宋云奇點頭道,“這會兒他也應該差不多到了。”

  “好。”郭繼恩又轉頭,吩咐許云蘿道,“往后不許再戴這個。”

  “哦。”

  過不多久,霍啟明果然領著親衛營乙隊人馬趕至講武堂,郭繼恩見軍士們從馬車上小心翼翼抬下一只竹筐,里面都是黑乎乎的小陶罐,不禁喜形于色:“這個,莫非火油彈造出來了?”

  軍士們瞧見統領,都神情肅穆地點點頭。“火油、藥子和鐵蒺藜,”霍啟明說道,“不過究竟是鐵罐好,還是陶罐好,咱們還得多試幾回才知道。”

  “那還等什么,現在就去試!王山長,走走,一塊去瞧瞧。”郭繼恩招手示意不遠處的王忠恕也過來。

  野外的草地之上,軍士將引信點燃,火油彈投擲出去,轟的一聲大響,碎片伴隨著火舌四濺開來。跟隨霍啟明過來的官兵們都齊聲歡呼。王忠恕、舒金海、程山虎等第一次見到這情形的大小武官們,皆是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來。

  “此實乃兵家利器也!”回過神來的王忠恕激動地拽住了郭繼恩的衣袖道,“尤其是攻城守城,此物威力極大,得教火器廠趕緊多造,充備各處才是。”

  “恐怕還是得用鐵罐為佳。”郭繼恩手支下頜沉吟著,吩咐霍啟明宋云奇,“得繼續改進。當然,可以教火器廠先造起來,第一批要送往營州去!”

  “營州?”霍啟明瞅著他道,“要取會寧府?”

  “是,先取會寧府,將烏倫部徹底逐走。咱們便可騰出手來安心應對西面南面之事。”郭繼恩說著轉頭瞧著許云蘿,見她身子微微顫抖,面色煞白,連忙問道,“嚇著你了?”

  許云蘿輕輕搖頭,又低頭瞅著自己的短劍,郭繼恩極想上前牽住她的手,生生忍住自己說道:“要不你先回講武堂去?”

  許云蘿依然不說話,卻也沒有移動腳步,有些恐懼地瞧著竹筐里的火油彈。

  軍士們依然繼續各種試驗,將火油彈投擲于水中,或是荒廢的茅屋之內,以察看其威力。直至天色將暮。原本郭繼恩打算在講武堂內歇宿,霍啟明卻執意要返回:“明日四月廿八,宜破土、安葬。”

  “好罷,那便一道返回。”郭繼恩說著卻瞧向自己衣袖,許云蘿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伸手捏住了他的衣裳,見他目光瞧來,連忙又松了手。

  跟著郭繼恩一日之內來回奔波了百余里,許云蘿回到統領署之后便往東路第三院落里的浴堂里去泡個澡,以解身上疲乏。浴堂分作男女,女浴堂里安裝著壁燈,陶磚地面,一處冒著熱氣的湯池,她舒服地泡在里面,感覺全身暢快,不由得閉上眼睛長吁了口氣。

  “跟著將軍出去,感覺很累罷?瞧你都要睡著了。”她的耳邊傳來陳巧韻的聲音。

  許云蘿睜開眼睛:“巧韻姐姐。”

  陳巧韻也進了湯池,湊過來用帶著香味的肥皂幫她涂在身上:“真是羨慕你呀,整日可以跟著將軍四處去玩,我卻只守在這院落之中,輕易不敢出去。”

  “不是有旬休之日么?”

  “旬休之日我也要拉上泉婧才敢出去,若是一個人,我是決計不會離開衙署的。嘖嘖,你的肌膚真好。”

  “呀,弄得我身上癢癢。”許云蘿瞅著香皂說道,“我倒情愿每日出去瞧瞧,燕都這地方,新奇之物著實太多了,今日我又聽得真人與將軍說起什么煤氣,什么眼鏡,來燕都之前,萬想不到世上還有這些玩意。還有哦,我聽說,有許多女孩兒都在工廠中做事,便如男子一般。工廠放工之時,數千人一齊出來,極是熱鬧,別處可是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情形。對了,還有樂班,白姐姐說,戲臺演出之時,叫我去瞧瞧。”

  “樂班出演確是好看,可那里是我最不想去的地方。”陳巧韻苦笑一聲,“或許是心中作怪,總覺得有人在對我指指點點。”

  “這卻是為何?”許云蘿妙目圓睜,詫異地瞧著她。

  陳巧韻輕嘆口氣,定定地望著她:“我來統領署之前,乃是一個行院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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