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律,存乎萬物之間。
生命的韻律,產生了呼吸。聲帶的震動,由牙牙學語開始,逐漸變成了有規律的話語,如此,是語言的韻律。
身體的舞動,最早起源于對圖騰的參拜,在懵懂的揮動肢體中,產生了舞蹈的韻律。
那么,戰斗的韻律是什么?
叮叮當當。
叮叮叮當當當。
空地上,明明只是兩個人在對打,為何會產生如此動人的樂章?
樂章由緩慢變得急促,這代表著試探已經結束。
急促的樂章,時而上行,時而下沉,這代表著戰斗的天平不斷地在兩人中央搖擺。
樂章由近及遠,由遠及近。
起先只有爪和杖碰撞聲,后來又加上了皮肉身體間的對抗悶響,伴著汗珠,就如同擂臺上重重擊打著的大鼓。
再之后,是人聲。
呼哈,呼哈,呼。
這是有節奏的呼吸,大口地喘氣,將機體消耗的大量氧氣補充,又呼出廢氣,反復循環。
嗬哈,嗬哈。
一拳擊出后,肌肉顫動,力量從筋膜一路傳導,讓聲帶震動出聲。
揮動的手臂,舞動的利爪,詭異的尾巴,刁鉆的手杖,扭轉騰挪的身軀,肆意又不失謹慎的種種行為,將風兒撕開了一道道的口子,發出咻咻咻的聲音,給這個樂章添下了最后一筆。
如此,是戰斗的韻律。
從無聲到有身,從平靜到熱烈,戰斗中偶爾的交談謾罵是其中的華彩,樂章的過程充滿著種種不可思議的變化,但可惜,它不可避免地開始重新變緩,就如同一開始的倒帶。
空地中的銀發少年,再次一記龍尾,擊出,將偵探逼開。
他喘著粗氣,臉上笑容從未消失過:
“我說......你快要不行了吧。”
而那名黑衣的風衣男子,呼吸仍然平緩,但偶爾錯亂一下,暴露了他后力不支的事實。
仔細看去,他臉上的潮紅已經褪去大半。汗水如瀑布,在烈日下蒸發,將他的臉龐籠罩在了淡淡的水霧之中。
他也在笑,對著少年笑,言語中還是一如既往的嘲弄:
“之前你只能堅持三分鐘......現在時間長了,可看上去也還是那副鳥樣啊。”
“我說......”他借機恢復著體力,口中垃圾話不停:
“男人不但需要持久力,某些方面,該硬的還是要硬,像你這種看上去唬人,花里胡哨的,打起來卻軟趴趴,連我的身體都碰不到,還是切了重新練吧。”
是的,半龍型的格雷爾忙乎了半天,只割開了偵探的衣角,還只是在戰斗的最初時段。
在適應了和少年戰斗的節奏后,偵探迅速掌握了戰斗的主導權,通過驚人的反應力、預讀能力和戰斗技巧,兩人的互攻雖然驚人,但確實沒在他的身上留下半點傷痕。
這并不奇怪,相反,很是合乎情理。
變身成人的經歷,對于格雷爾來說只有短短的兩個月,即便能以獸龍的狩獵技巧展開戰斗,又怎么能和人的身軀完全契合呢?
苦修二十年,數千年的搏斗精粹,哪有那么容易顛覆的道理。
格雷爾晃晃腦袋,體力消退,饑餓帶來的暈眩感傳來,他勉強站著,卻還做出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樣:
“誰跟說我是男人了?要是你真的需要的話,我變成女人也不是不行。”
變形術的確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說到底,只是生理結構的區分罷了。
偵探冷笑一聲,手杖抬起,指著面前的少年:
“我換句話說。”
“你要是有種就沖上來啊。”
少年的異狀當然逃不了他的眼睛,大家都是強弩之末,率先攻擊就是先少一分體力,這個道理他十分地清楚。
格雷爾一頓,對于言語攻擊沒有什么經驗的他,只能化身成為復讀機:
“你有種也沖上來啊,你那軟綿綿的手杖還行嗎?”
有一說一,確實不太行。
偵探雖然有著高超的技巧,但受限于并不強大的,他的攻擊能力并不突出,在找到半龍少年的攻擊節奏后,他擊出了無數記手杖,在少年身上打出了一道道的淤痕。
而這些淤痕,在格雷爾不斷地用變形術更換身體后消失無蹤,只要獸龍本體沒有受到傷害,在身體負擔的允許下,這樣的事情他可以一直做下去。
聽到這句話,偵探的臉色變得不太好,在他的超凡視界中,自然可以看到格雷爾不斷用超凡因素對身體進行著修復,他幾次想用攻擊擾亂這個過程,可少年拼著以傷換傷,硬生生地把他給擊退了。
他終于了解到了變形能力的恐怖,現在想起來,如果少年不是堅持著使用半龍形態,而是使用那在運輸通道中驚鴻一瞥的白龍形態。
恐怕這場戰斗,在一開始就要結束。
看著格雷爾那較真得有點可愛的臉龐,偵探苦笑地嘆了一口氣,誰叫他們物種不同呢,如此一來,倒像是他讓著自己一樣,這場戰斗真是憋屈啊。
這樣想著,原本還點燃的戰意漸漸熄滅。
他身體一松,擺了擺手,從風衣里拿出一瓶熟悉的營養液丟向眼前的少年。
“打累了吧,先喝瓶營養液再說。”
格雷爾精準地接住了半空中的瓶子,狠狠地灌下一口,嘴上卻仍不示弱:
“喝完別跑,我們再繼續。”
“我就不信了,我還真碰不到你的身體。”
“好了好了,我認輸了,”偵探聳聳肩膀,無奈地說:
“你要變回原本的樣子,恐怕我在你的手里連命都保不住。”
“不行不行,”格雷爾搖了搖頭,“那樣太沒意思了。”
他心直口快地回答道:
“如果你不是出身人類,而是一條獸龍,在我們的叢林大比中也絕對能取得很好的名次。”
這種料敵于先機,鬼魅身形的戰斗方式,如果戰斗地點不是在空地,是在叢林,亦或是其他地形復雜的地方,無疑能發揮出更強的實力,這樣硬碰硬,實在要說的話偵探還吃虧了。
見到偵探確實已經沒有戰意了,格雷爾將利爪和龍尾收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好爽。
他一口喝干了營養液,將瓶子甩開:
“好餓,咱們去吃飯吧。”
此時太陽高高懸著,正是最熱的時候,偵探抹了下額頭上的汗珠,笑著說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