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公司,地下十七層,一間偏僻的辦公室內。
“王主管,保障金,退休金我全都放棄,求求您讓我離職吧,我才二十歲,我還不想死!”
當郭琛走進問詢室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前一位社員竟然還沒有離開,那社員絲毫不顧及形象的抱著新來主管的大腿干嚎,鼻涕眼淚涂得滿臉都是。
新來的主管一臉無奈,“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才上任,等我熟悉熟悉,再給你簽字行不行?”
“不行!你現在就得簽,上一個主管當時也是這么說的,他狗日的跑的比我還快。”那社員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喊道。
按照公司行動條例,郭琛應該看不到這樣的場面,可是新來的主管顯然已經手忙腳亂,他估計是錯按了按鍵,才把郭琛放進來。
“呼喚內衛的按鍵,應該是桌面左側的橙色按鈕。”郭琛看了一眼工作手環上的時間,隨即出言提醒。
低頭瞥了瞥癱倒在地上的社員,這是今年的第幾個了?
他看著有點面熟,應該是剛剛和自己一起執行任務的清潔工。
幾周前剛進公司那會還熱情的做過自我介紹。
他姓什么來著?
張...還是李...無所謂...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按照慣例很快就會有新人取代他。
收容公司這樣隱秘而的地下組織,根本不需要這樣懦弱的人類。
作為一位資深的老員工,郭琛已經習慣這樣的場面,身邊的同伴總是不停更換。
慢慢地...記住新人的名字,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
幾分鐘后,在內衛的幫助下,問訊室內只剩下主管和郭琛兩人。
......
“郭琛,男,二十三歲。”
新來的主管低頭翻動手里的員工資料,當他念到郭琛名字的時候,語氣明顯一頓.
他剛剛塌下去的背脊不由自主的挺直,眼神飛快的向工齡一欄掃去,隨后他主動站起來面帶微笑的伸出右手。
“你好,郭琛,我是新來的主管王傳明,你以后叫我老王或者傳明都可以。”
“好的,王主管。”郭琛的語氣與其說是淡然,倒不如用毫無感情這個詞,更為貼切。
眼前的新主管會堅持多久?
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在這家公司里呆的時間久了,不管是那些和你并肩作戰的戰友,還是帶有目的接近你的社員,到最后他們總是會先自己離職。
公司管這個叫——再生。
再生,很靈性的一個詞,不是么?
所以,慢慢的,郭琛學會了不濫用自己的感情。
畢竟這里是收容公司,每天都在死人。
“額...”
王主管神色復雜地看著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清潔部三年換了六任主管,現在主管的頭銜,對眼前這樣的老員工完全沒有任何威懾力。
既然不識抬舉,那就按正常流程來吧!
他表情一肅按下了桌子上的錄像按鈕:“郭琛,每日例行問詢現在開始,在今天下午四點進行的清潔任務中,你為什么擅自脫掉防護手套?”
‘果然來了!’
郭琛的心臟猛跳兩下后,立刻回歸平靜,為了應對今天的情況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詞。
在主管的注視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因為我右眼的認知濾網脫落了。”
“認知濾網脫落...難道...你看到了?”王主管先是一愣,隨即猛地起身,想要去按呼喚內衛的報警按鈕。
沒有阻止新主管的行動,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改變,郭琛冷峻的看著慌張的王主管,就像是在等待一出鬧劇的發生。
他的冷靜讓主管的手僵在半空不敢下落。
“額...你...沒事?”主管驚呆了。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認知濾網脫落了,況且部門里除了這些剛來的新員工,差不多都應該知道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郭琛用極端冷靜的語氣說出的語言,卻讓新主管王傳明驚出一身冷汗。
認知濾網是公司專門為員工開發的保護系統,開啟了認知濾網之后,會將所看見的‘真實’事物都盡可能的向輕松快樂的認知事物轉換。
就比如他們日常的清掃任務,員工的碎尸和血漿,在他們眼中會轉化為破碎的泰迪熊玩偶和散落滿地的肥宅快樂水。
很長一段時間內,這項技術被證明是簡單有效的。
可是員工畢竟不是傻子,工作一兩次可能只會有疑惑,時間久了即使身邊的其他社員緘舌閉口,大部分社員也都會明白自己到底在清洗什么。
所以在清潔部一般社員的平均工齡在52天左右,主管稍微長一點,每一任差不多可以呆上三個月。
長時間的工作經歷讓郭琛明白,所謂社員在這間公司里,不過是消耗品罷了。
當郭琛面無表情的走出問詢室,僅僅是脫掉手上隔離手套的動作,就讓守在門口的兩名內衛,不約而同的向后退了半步。
越是像這樣的公司,越是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說。
而郭琛恰恰就是其中一位。
一個在清潔部工作三年,依舊不愿升職的一般社員。
......
穿過十幾道安檢大門,越過粉刷著‘一切為了人類族群!’口號的金屬墻壁。
郭琛神情冷漠的回到房間,這是屬于一般員工的雙人宿舍,由于舍友的頻繁離職,久而久之,宿管也不再安排新的社員入住這間宿舍。
房間內裝飾格外簡單,一張床上擺放著整齊的被褥,另外一張空床上卻放著一個精巧的黑色箱子。
爺爺把他送進公司的時候,除了這個箱子什么都沒有留下。
坐在床沿凝視著床上的漆黑的木箱,這木箱就像是把中藥店的藥箱縮小了數十倍的模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抽屜,每個抽屜上用銅牌嵌刻著繁體文字。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 一共十層,每層六個抽屜。
總共六十個,剛好湊成一個甲子。
小心的打開其中一個抽屜取出一枚杏黃色的藥丸含入口中,腥辣苦澀的味道順著鼻腔鉆入腦中,剛剛隱隱作痛的大腦頓時輕松了許多。
郭琛有病。
準確的說這是他們整個家族的遺傳疾病,每一個家族成員到二十五歲時就會發瘋,起先每個月只有一兩天神志不清亂說胡話,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狀態會變得更加癲狂。全年都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說著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做著詭異怪誕的事情,只有在秋冬之交的幾天才能短暫清醒。
用于治療身體的藥物以無法想象的速度高速發展著,但用于治療心理的藥物卻停滯不前。
二十歲的那年冬天,短暫清醒過來的爺爺將郭琛喚到身前,問了他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個機會,你會不會選擇一個不一樣的人生,一個雖然很危險但卻健康的人生?”
這個問題,對于從小就目睹家族成員,不定時發狂的郭琛來說,更像是一個答案。
郭琛跪在箱子前,伸手慢慢地摸向黑箱頂端。
為了不表現出異常,三年來他每天都在進行相同的動作,他知道在房間里的某處肯定藏著觀察他的監視器。
這并不是針對他個人,整個公司都是如此管理,收容室中的那些怪物總會以人們意想不到的方式逃脫,除了隨時監控別無二法。
可是今天,郭琛的手卻在微微顫抖,爺爺把他送進公司時說的話再次于耳廓中回響。
“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路過編號F-0-84收容室,就用蘸著蜂蜜的手,去摸它的房門然后要立即觸摸這個箱子,你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錯過一秒都不行。”
故作孤僻疏遠同事,努力堅持熬走上司,到了現在整個清潔部的社員都是他的后輩,沒人敢惹他,也沒人敢管他。
直到此時,他才敢在進行清掃任務時偷偷在指尖抹上一點蜂蜜。
要知道,蜂蜜在某些特定收容室也是管制品。
今天,老天仿佛眷顧他一般,編號F-0-84區域發生異常,鎮壓完畢后清潔小組進入,他故意弄掉眼睛上的認知濾網,脫掉手套,很隱秘的摸了一把大門,隨后立刻用抽吸機洗掉大門上的痕跡。
他已經做好被發現的準備,萬幸的是身邊的其他社員和新來的主管,似乎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計劃到這里似乎已經快要成功,郭琛深吸一口氣,用摸過收容室大門的手指按向黑箱上面刻有甲子字樣的抽屜。
摸完大門后他的手指上就沾上一層幾乎透明的液體,這液體肉眼看來完全透明,只有在觸摸時才有一絲滑膩的感覺。
現在,它像是有意識一般,離開郭琛的手指,緩緩的鉆進黑箱子的抽屜里。
忽然,郭琛只感覺心口劇烈的抖動幾下,耳邊響起好似萬蜂飛舞般刺耳的轟鳴聲,虛空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抓住他的靈魂往身體外撕扯。
發現神性力量...蠱匣激活...
發現蠱種血脈...進行綁定...
蠱匣重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