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汕求見慕容彥達,不出意料的遭到了拒絕。
那慕容彥達以身體微恙為理由,拒絕和任何人進行交流。甚至這會兒慕容府上做主的,居然是一個外門管家!而青州府衙門也是人跡罕至,僅僅一個滿臉胡渣的都頭在那邊維持體面,禁止外人進入衙門。
楊汕向這人詢問事態,可這都頭盡管對楊汕十分客氣,但嘴巴卻閉的極死。
這讓楊汕無奈,旁邊朱武卻湊過來道:“大人,這樣詢問太過麻煩,何不找相熟的人來處理這些瑣事?鎮三山黃信作為當初的青州府都監,想來跟這些人也都相熟,怕是能問出一些東西吧?”
楊汕一聽,也沒有其他辦法。
如今他實在沒有時間在這里繼續拖延,更不提所謂暗度陳倉,此番來到青州府的目的,不過是給后面運送軍械的隊伍打掩護罷了。只是如今再看青州府衙門里亂糟糟的模樣,他外面的行動哪里還需要打什么掩護?慕容彥達以及僅存的那些官吏已經自己都自顧不暇,哪里還能管那么多?
如此想著,楊汕也就不再耽擱時間。
只是如此一來,馬勁卻急了:“大人!莫不要忘了我家哥哥啊!那田虎狗賊可是交代,我家哥哥還有那個瘟神丫頭,一起被蕭劍當做替罪羊丟在了慕容彥達的面前!他們倒是逃了,可我哥卻是身陷囫圇。如今也不知道哥哥情況如何,大人我們難道就這么走了,不把我哥給要回來?”
馬家兄弟感情極好,因此馬勁對別的都不在意,卻不允許丟下馬犟不管。
楊汕擺擺手示意馬勁寬心,又冷靜的道:“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打聽馬犟的消息,相信很快就有情報過來。至于咱們幾個,事說好不過是在外面廝混的障眼法罷了,真正動手的還有其他人。”
馬勁還要糾結,這時候一名親兵卻上前低聲道:“大人,蕭先生以及宣贊將軍向慕容府遞了名帖,已經被迎入了府中。”
“哎?他如何能進去?”馬勁不知道蕭嘉穗的身份,因此這會兒十分吃驚。
“人家蕭先生可是聞名大宋的真學士,大才子,受到讀書人敬仰的偶像級人物。這等身份雖說無官無職,但是卻更顯清貴高雅。他慕容彥達除非說膽敢跟天下士子作對,否則就必須對蕭先生客氣一些。”楊汕笑著解釋,至于心中是怎么想的心里是否平衡,就不足以對外人道了。
慕容彥達敢無視楊汕的求見,但是對于蕭嘉穗,他還真不敢輕視。
更不要提蕭嘉穗旁邊還有宣贊,這人雖是武人,可身后的郡王府也同樣不能忽視。哪怕說宣贊因為樣貌丑陋而嚇死了郡主,但是他卻依然受到老郡王的支持,不曾因此跟岳丈家壞了關系。
這人得了個清貴官職,也算是逍遙自在。
都說這人官職清貴是因為他其實不被郡王所喜、所以不被重用,但是說這話的人怎么就忘記,宣贊能在宋江出征大名府之時向蔡京舉薦浦東關勝?他能直接跟蔡京舉薦,這可是多大的面子?他憑什么有資格舉薦?而且他舉薦之后,蔡京還當真準了,僅此一點就證明宣贊身份地位并不低。
這等人物,豈能小視?慕容彥達對這兩人態度誠懇,也是必然的事情。
楊汕倒不至于因此就嫉妒,而且這事對楊汕來說也是好事。蕭嘉穗如今愿意誠心幫助楊汕,倒也能在某些程度上影響士子階層對楊汕的態度。再加上宣贊好友眾多,誰能說哪天就用得上?
更何況如今因為蕭嘉穗的緣故,宣贊也愿意出一份力氣,對楊汕來說更是屬于買一送一的意外之喜。
接下來,楊汕需要一邊等待、一邊想辦法收集一些力量。
他先是命人回營去喚來黃信,一邊又命人去詢問說附近有沒有可以拉攏的對象。無論是富紳也好,有志抗遼之士也好,接下來必須要團結所有的力量。特別是在慕容彥達已經大略可以肯定沒有抗遼勇氣的情況下,楊汕估計得不到官方的太多幫助,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以及同志者的力量。
只是很顯然,這種人很少。
當天晚上,蕭嘉穗和宣贊沒能離開慕容府。熱情好客的慕容彥達設宴款待兩人,當真是態度熱情。據說那間出事的大院兒整個被慕容彥達封鎖后派人直接推平了,卻是將痕跡抹除的徹徹底底。
而后對于蕭嘉穗報信說遼人即將入寇青州的時候,慕容彥達臉色一變,而后卻語焉不詳。無論蕭嘉穗如何詢問,慕容彥達也不給出任何答復。對于宣贊提出說找人來幫忙抗遼的事情,反倒立刻反對。
總之這一時之間,倒是誰也猜不到慕容彥達是如何想的。任由蕭嘉穗說破嘴皮,也換不得他任何承諾。
這般情況下,蕭嘉穗只能選擇告辭;而后出來,又忙不迭地轉頭去了曹俊的營門。
只是這一去,卻是讓蕭嘉穗幾乎暴怒。
碩大的營地正在拆除,一問才知竟是統制使大人得到朝廷命令,要帶人去南方平定方臘造反。也就是說不但曹俊自己要走,還要將原本應該留下來防御并且抵抗遼人入侵的青州軍,也盡數帶走。這豈不是本末倒置?你自己身上都還有足夠重要的任務,你又怎么能放置不管去做其他?
說什么去南方平叛!哈哈,真當外人都是瞎子?
不僅是蕭嘉穗,這下就連宣贊也是怒了。兩人二話不說就要闖營,卻被門口士卒拼死攔了下來。
而后這般動靜驚動了已經打算出發的曹俊,出來一看才發現居然還是熟人。
“這不是宣贊大哥么!今日怎得有空來我青州?快請快請!嘍不知宣贊大哥虎威,倒是得罪人了。”曹俊驚訝的笑著,趕緊上來向宣贊問好。兩人在東京城時候便有點頭之交,如今異鄉相遇才知驚喜。
只是讓曹俊心里打鼓的是,宣贊竟是從頭到尾板著一張臉。
不等曹俊將守門士卒拿來做替罪羊,宣贊便對曹俊介紹旁邊蕭嘉穗道:“這位是蕭嘉穗蕭先生,想來曹兄弟你也是聽過蕭先生大名的。此次宣某不過陪同蕭先生來山東采風,想不到卻是恰好來的及時。”
“原來是賽諸葛蕭先生!小子曹俊,見過蕭先生!”曹俊自然知道蕭嘉穗大名,這會兒趕緊來見禮。
“當不得堂堂曹家嫡子的禮!蕭某不過一白身,如何能受得起?”然而蕭嘉穗卻是依舊冷著一張臉,甚至沒有心情寒暄直接道:“蕭某敢問曹將軍,你這是意欲何為?青州之事,曹將軍打算怎么解決?蕭某就照直說了,曹將軍打算如何應對遼人接下來的行動?這事關青州浩劫,曹將軍便打算一走了之?到時候青州百姓受到遼人欺凌,曹將軍又打算找什么借口把自己撇清?”
蕭嘉穗的一席話,說的曹俊臉色漆黑如墨。
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書袋子,居然會把青州的事情搞的這么清楚。嘿嘿…看樣子怕是連前日的始末也都已經打聽到了吧?偏偏這人身份詭異不能動粗,反而更加讓曹俊感到難纏。
最主要是,如果不能堵住這蕭嘉穗的嘴,讓他把這邊的事情傳出去的話;那么哪怕曹家付出代價,恐怕也難以控制局面。那些個死讀書的太學生廢物們最是難纏不過,到時候勢必造成大麻煩。
所以即使心情糟糕表情陰沉,曹俊依然努力露出笑容道:“蕭先生這話從何說起?我青州安寧平靜,百姓們勤勤懇懇,官員們更是矜矜業業,又哪里有您說的那些事情?謠傳,只是些謠傳罷了。”
“是么?那還請曹將軍幫忙找找看,這青州還剩下幾個官員?矜矜業業,怕是去陰曹地府敬業去了吧!”
蕭嘉穗冷笑著,讓曹俊的臉色更加難看。
而后不等曹俊再找理由,蕭嘉穗十分干脆的直接道:“曹將軍,不要再說那么多了!遼人即將入寇已經是事實,由不得任何人狡辯。此等危難之際,還望將軍不要再狡辯,也不要再臨陣脫逃!你手下將士,是青州能夠抵御遼人入侵的重要保證!你帶走了他們,豈不是要讓青州百姓淪入地獄?”
蕭嘉穗已經不打算再墨跡了,先慕容彥達,后曹俊,兩人的態度已經耗盡了他的耐性。
然而他這話一說,曹俊卻是坐了蠟。
能留在青州嗎?當然不能!
辛辛苦苦招募并且訓練,打造出來的精銳,怎么能這么無意義的消耗在對遼人的戰局上面?
精銳是用來打勝仗立功勞的,哪里能用在這種注定失敗的戰斗上?這要是損失完了,再到哪里去彌補?而到時候青州依舊守不住,那些泥腿子照樣得死!既然如此,晚死還不如早點死了了賬!
如此想著,曹俊臉上確是不動聲色。他對蕭嘉穗拱手,笑吟吟的道:“蕭先生罵的是,確實是曹俊目光短淺了。這樣吧,蕭先生就留在曹俊這里,輔佐曹俊處理這青州事宜如何?還請進,快請進!”
說著,曹俊右手藏在身后,擺出一個隱秘的姿勢,晃了兩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