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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各中因由

  那漢子自從走進巷子里之后,就重新變得默不作聲。

  楊汕不知道這漢子到底姓甚名誰,也不知道這廝到底是有誰在背后撐腰。反倒是莫名的,楊汕有一種這人對自己并不是很有威脅的感覺。怎么說呢?就好像是那種…善意的嘲諷,而非是惡意滿滿的那種感覺。這種感覺之前都還不明顯,反倒是進入這一條僻靜的巷子之后,莫名的安寧下來。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也讓楊汕有些不安。因為這種不再掌控中的事情,是楊汕最反感的。

  哪怕和敵人硬拼,死的在多,這也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可是這種不受控制的情況,卻讓楊汕十分不習慣。

  楊汕警惕的左右看看,看見漢子在前面不遠處一個院子門口停下來。

  他十分恭敬的敲了敲門,而后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處等候。這副架勢就好像里面有什么尊貴的人物一樣,讓楊汕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應該是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卻又一種很詭異的平靜感。

  楊汕想一想,決定暫時忍耐一些。

  而后大約過了一息多一點的時間,院子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讓楊汕驚訝的臉出現在門那邊,讓楊汕大腦一片空白。

  “師傅?”

  楊汕瞪大了眼睛,出現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的師傅,偶爾讓楊汕咬牙切齒的老道士。

  一時間,楊汕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老道士笑吟吟的看著楊汕,也是不主動開口。直到楊汕深呼吸一口氣快步朝門口走過來,老道士這才一甩浮塵笑吟吟的道:“乖徒兒,是不是沒想到老夫會出現在這里?嘿嘿,被嚇了一跳是嗎?見到師傅也不快過來問好,只還在那里發呆,實在是讓師傅太過失望了啊!”

  “哼!什么樣的師傅,才會將自己的徒弟丟的遠遠的,然后不聞不問?”楊汕冷哼一聲,語氣卻軟下來。

  但雖然話這么說,他卻還是迅速走到老道士面前,單膝跪下抱拳行禮:“徒兒楊汕,給師傅請安了。”

  “好說好說!”

  老道士笑著扶起楊汕,左右看看才道:“外面人多嘴雜,快快跟我進來吧。你這段時間的事啊,還得好好跟師傅我說道說道。光憑道聽途說,可不能讓師傅完全了解徒兒你做的那些驚天大事啊。”

  楊汕卻沒有回答,而是一邊跟著老道士往里面走,一邊問道:“師傅怎么會在這里?莫非是師傅欺騙那楊林,將我引誘過來?可是為何要這般做,莫非師傅不知道這幾天可讓我好一般辛苦。”

  “哈哈,自然不是為師的想法。”老道士依然笑著,搖搖頭解釋道:“老道士還在觀里潛修,得到徒兒你的消息的時候,可是真的大吃一驚。想不到那個憨憨的小子,居然能夠做出這樣一番事情來。那山東綠林,老道也有些關系;同時對于某些人,那也時常有聯系;徒兒一番殺戮,卻是讓老道收到了好些個抱怨。哈哈…不顧江湖情誼的,不過都被老道吐著唾沫給頂回去了。”

  在楊汕臉色微變的時候,老道士終于說完的話讓他松了口氣。

  楊汕就說么,以自家師傅快意恩仇的性格,怎么可能因為一些江湖同道的信件和質問,就來找徒弟麻煩?

  要說殺人,老道士殺的人同樣可不少。

  于是盯著老道士,楊汕繼續追問道:“既然如此,師傅你這般行徑到底是因為什么?”

  “江湖恩怨,生死各憑本事,這種事情老道當然不會去管。”老道士看了楊汕一眼,然后在院內正屋的門口停了下來。他也不開門,只是回頭看著楊汕道:“但是徒兒啊,你跟遼人的那場大戰,卻是讓老道不得不來啊!你可知道因為你那一場抵擋,導致燕云一路遭了大難。在青州丟臉的耶律榮榮一路回遼的途中,那是大肆的發泄,隨意的殺人,鬧出了好大的一場亂子。”

  老道士這話說的眼神又沉重,以至于后面遠遠跟著的蕭嘉穗等人驚訝不已。

  他們倒是不奇怪遼人會選擇發泄,但是卻沒想到因為楊汕的一場‘大勝’,居然導致燕云地區漢人傷亡慘重。

  這么一想,那場戰斗到底是好是壞,到底值不值得,可就有些猶豫了。

  只是對于楊汕而言,他卻很清楚老道士想要表達的,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十數年的教導養育,老道士是什么脾氣性格,楊汕清楚的很。因此面對老道士刻意的責備,楊汕冷哼一聲道:“這不是正好么?讓燕云漢人知道遼人的厲害和狠毒,也就會遼人多兩分不滿和仇恨吧?燕云被遼人統治近兩百年,不少人都已經忘記自己姓什么,是什么樣的根了!這會兒被遼人狠狠的殺一場,他就會知道到底跟著誰才能更好的活下去!燕云宋人,只是遼人的豬狗而已!”

  “徒兒啊,你這話可就有些過了!”老道士的表情有些僵硬,可眼睛里的笑意卻被楊汕看的清楚。

  人命,他是不在意的。燕云哪年不死人?在遼人的統治下,漢人的生活跟豬狗沒有太大區別!

  所以死就死了!也只有用死亡,才能激起他們心中對遼人的憤怒!

  比起死去的那些人,老道士更加在意的是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義。

  當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就能夠率領一伙宋兵跟遼國精銳打個難解難分的消息傳到遼國的時候,遼國朝廷頓時炸了!

  如果說那少年以及他的手下被盡數殺死也就算了,頂多只能稱呼一個損失慘重。可是隨著消息繼續傳來,那少年居然活的好好的?甚至還有不少高麗眷族的腦袋被他拿去邀功,被那宋朝官員當成遼人腦袋送往上面請功?也許宋遼朝廷都知道那些腦袋不是真的遼人,可是百姓不知道啊!宋朝的百姓只知道遼人居然無能到被一個少年殺死這么多,頓時對遼人就徹底輕視起來…

  這種態度,無疑是遼國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他們卻無法阻止這個消息的傳播,無法阻止遼國境內的宋人也陡然因此產生其他的想法。

  于是遼國或者說天祚帝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造成這一切的耶律榮榮狠狠懲罰一通!

  而后負責青州地區劫掠事宜的耶律章奴,也被天祚帝順勢批評一場,丟了臉面的同時還被降低了兩階官職。

  這對一心往上爬甚至不折手段的耶律章奴而言,無疑是一件讓他憤怒的事情。

  于是耶律榮榮第二次倒了霉,這一次卻是險些沒被打死。若非天氣變冷冬天到來,他說不得立即就要前來青州報仇。

  “所以說只等冬天過去,我青州就必然會立即迎來遼人的報復,是嗎?”楊汕終于明白老道士的意思了。

  “不止是青州,遼人可不會只將罪名怪罪在你這一個人的頭上。應該說整個大宋,很可能都會在年后迎來遼人的大舉進犯。”老道士表情凝重,又嘆了口氣道:“但是你知道的,我大宋的軍備如何是遼人的對手?一旦遼人當真大舉進攻,我們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才能夠抵擋的住?”

  見楊汕面露不滿,老道士苦笑一聲道:“具體的事情,就讓里面那位親自跟你說吧。乖徒兒,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加嚴重。”

  “里面那位?”

  楊汕還要詢問,可老道士卻不打算繼續再說什么。或者說以他的身份,軍國大事已經不能由他做主。

  楊汕也不強求,只懇求師傅幫忙照顧一下身后的親兵,這才推開門走進院子正屋當中。

  進去一看,正屋里十分僻靜,同時也十分干凈整齊。

  很顯然是為了照顧某個人的身份,這里被認真又仔細的清理和整頓了一通。

  楊汕繼續往里面走,果然就在堂屋朝左的一間亮堂小廂里,看到一個人正站在大書桌前肆意的揮灑筆墨。

  書桌上放著一張畫紙,上面密密麻麻畫滿了東西。楊汕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但是卻能感覺到繪畫者的那種豪邁。

  而后當楊汕進來這邊的時候,那人終于停下動作。

  將毛筆輕輕放在硯臺上,他轉過身來。

  這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刀削一樣的臉龐,濃眉大眼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雖然穿著一身長衫,但是楊汕卻莫名能夠感覺到金刀碰撞的伶俐感。這時候再偷看他身后畫卷,才發現居然是一副好像地圖一樣的圖畫。一條條蜿蜒的線路,橫七豎八密密麻麻讓人心驚。

  “你叫楊汕?”男人緩緩開口,又到一旁坐下,端起茶水抿一口。

  “下官楊汕,見過大人。不知道大人如何稱呼,還請告知。”楊汕恭敬的行禮,在大宋武人對文人行禮總是沒錯的。無論對方是什么品階,武人行禮只是理所當然而不會讓人感覺丟了身份。

  這也是楊汕不太愿意親自主動跟青州慕容彥達搞好關系的原因之一。

  然而聽到楊汕的話,再看到楊汕武人對文人抱拳行禮的姿態,男人忽然笑了起來:“你問我怎么稱呼?”

  “…”楊汕也不做聲,只保持抱著拳頭略微彎腰的姿勢不變。

  男人就這么看著楊汕,看了許久之后,終于將手中茶杯放下來。

  “本官…不!我叫楊邦乂!楊汕,你如果跟你說的一樣是我楊家人,就不應該不知道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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