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方天畫戟,被史文恭赤手空拳抓住戟刃。
尖銳的黑鐵亮銀槍,被史文恭十分干脆的握住槍尖。
兩只手都是鮮血淋漓,可史文恭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他咬著牙瞇著眼睛,退無可退便狠狠朝盧俊義沖過去。哪怕半途中盧俊義狠狠扭動槍尖,將他三根指頭也給絞斷,史文恭也仿佛沒有感覺一樣。他自殘一樣狠狠握著方天畫戟的戟尖,將戟桿砸向盧俊義的腦袋。
這一幕,出乎盧俊義的預料。
他怎么也沒想到,史文恭居然對自己這么狠。普通人能反應過來就不錯了,哪里能像史文恭這樣果斷?
掉在地上的手指,被史文恭自己一腳踩入泥中。而后史文恭狠狠一棍砸在盧俊義腦袋上,將盧俊義砸的腦袋一歪往前栽倒下去。他手中的銀槍被史文恭狠狠鉗住進退步的,因此反應慢一步被史文恭一擊而中。
頓時盧俊義血流滿面,耳朵里更是嗡嗡聲持續不斷,幾乎要把腦袋也給炸裂掉。
目瞪口呆的盧俊義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么他的突襲卻導致這種結果。明明史文恭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應過來,為什么反而受創的是自己?他甚至都感覺時間已經停滯,半晌之后才感覺靈魂重新歸位。雖然耳朵里依然嗡嗡直響,但是好歹意志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當中。
迅速一個翻身,盧俊義差之毫厘的躲過了史文恭追擊的一戟。
方天畫戟斬在史文恭之前半蹲的地方,濺射出一地硬泥的同時,也讓盧俊義徹底清醒過來。看著眼前那大風車一樣的巨大戟柱,眼睛被鮮血糊住的盧俊義也怒了。他忽然大吼一聲跳起來,抱著史文恭的腰將他也掀翻下去。兩個人在地上滾做一團,礙事的長兵器這時候也被丟到一邊。
這一幕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燕青趕緊要過去幫忙,卻被伍端笑著攔住。
“莫要去給盧大官人丟臉!人家一對一的對抗,你這跑過去算什么回事?就算幫盧大官人贏得勝利,他的名聲也都要被你給敗壞了。”伍端很認真的解釋,告訴燕青關于性命和尊嚴之間的道理。
見燕青還在猶豫,伍端干脆的再追說道:“難道說你覺得,你家盧大官人就一定會輸?他不過流點血,可那史文恭卻是斷了好幾根手指。嘿嘿…斷的手指還是右手,他這輩子算是完了!”
燕青一聽,想一想也覺得有些道理。眼下雖然主人看著凄慘,但是事實上他的優勢其實很大。
于是燕青也不動手了,在伍端笑吟吟的目光中退后兩步重新回到那曾家五虎面前。
這五人才是此番來到曾頭市的最大財富!燕青很清楚,如今跟曾頭市鬧翻以后,盧大官人想要回本,就只能依靠這五名人質了。到時候無論是曾頭市如何要換回這五個少爺,都必須接受盧大官人的敲詐。
悶悶的看著燕青退回去,焦挺忽然悄悄湊過來到伍端身邊。
看一眼燕青,又看一眼打成一團的兩個狼狽漢子,焦挺咧嘴悄聲道:“大人,這些人是不是傻?他們如今打成這樣,不是正中咱們下懷?區區一個燕青雖然看起來厲害,但又怎么是咱們這好幾百人的對手?要不我現在就偷偷把信號發出去吧,把這里圍起來,也就不怕這些家伙逃了。”
“還不是時候,稍安勿躁。”伍端笑的神秘,摸摸胡須繼續欣賞兩個壯漢的角斗。
焦挺雖然猜不到伍端的想法,但是聽話安分卻是他的優點。于是焦挺退后兩步重做護衛,而不再勸說。
他回頭再看一眼燕青,只發現這人好像完全沒往那方面去想。
燕青甚至都不看伍端一眼,眼睛專心致志的盯在戰場上面。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燕青手心里已經捏住了兩支金錢梭。這東西細長像針,但是其中中空卻可以塞入各種毒藥麻藥等等。射出去之后無聲無息,卻是拿捏人的好寶貝。燕青哪里會沒有任何戒備,他同樣已經準備擒賊先擒王!
而此時,史文恭和盧俊義終于分開。
嘴角滿是鮮血,一只眼睛通紅腫脹,披頭散發仿佛惡鬼的史文恭咧嘴笑著,瞇著眼睛盯著盧俊義道:“嘿嘿…好一個義薄云天的玉麒麟!大名鼎鼎玉麒麟盧俊義居然是個玩偷襲的卑鄙小人,這還真是讓我史文恭沒有料到。甚至哪怕師傅也沒想到,他會教出來這種不知正義的東西吧?”
“呸!像你這樣的狗賊,無論用什么方式殺掉都理所當然!”盧俊義同樣狼狽,但是表面上看起來卻被史文恭傷的要輕很多。他甚至還有余力伸展一次雙臂,卻不像史文恭左臂也已經抬不起來。
史文恭右手斷了三支手指,左手手肘處也從里側被盧俊義砸了一拐。如今兩只手都不太能抬起來,形式十分危急。他若非雙腳還算有力,同時拼著不怕死而盧俊義卻因為勝券在握而開始保守防御,因此才能堅持到現在。可是隨著時間流逝以及傷口鮮血流淌,史文恭只會越來越虛弱。
這一點無論史文恭還是盧俊義都很清楚,因此雙方都不打算給對方休息的時間,就再次欺身而上。
這一次,雙方不約而同的重新拿起了兵器。
這是打算,置人于死地了。
只見這重新開始的對戰變得更加兇險,史文恭幾乎握不緊方天畫戟,但是卻也咬牙用胳膊夾著,憑借自己一身蠻力一次次將盧俊義橫掃趕開。他用斷手咬緊戟身,頓時只看見傷口血管開始飚射鮮血。兩三回合之后史文恭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最終還是被盧俊義一槍將方天畫戟蕩飛了去。
方天畫戟打個旋兒墜落一邊,史文恭面色僵硬看著眼前胸口處頂住的槍尖。
抬起頭看著盧俊義,史文恭獰笑起來:“來啊!有本事,就殺了我!盧俊義,別讓我瞧不起你!”
“你我本為同門兄弟,你以為我想親手將你手刃?”盧俊義表面的痛心疾首,但是對史文恭的防備卻依然警惕。他怒視著史文恭,咬牙大聲道:“史文恭,只要你愿意在我這個大師兄面前認錯,我就做主饒了你這一回!而后你也別跟著這些女真野人荒廢歲月了,以后就跟我混如何?”
“我都已經變成這樣,你還想要我給你效力?”史文恭舉起右手手掌,手指處可怕的瘡口已經爛的讓人作嘔。亂七八糟的泥土草屑還有血液肌肉筋脈絞在一起,哪里還能分清楚斷口的模樣?
可即使這樣,可怕的史文恭也從頭到尾不曾痛呼一聲。
他牙齒咬的咯嘣直響,卻還能夠冷靜的回答盧俊義的話。甚至一巴掌將槍尖拍開,史文恭欺近一步道:“盧俊義,你要做你的真小人,那就自己去做!我史文恭哪怕給別人做狗,也做的光明正大!沒錯!你可以罵我,可以笑我!但是哪有如何?我憑自己的本事活著,不虧欠任何人!”
這話一出,盧俊義莫名就覺得有些羞愧。明明是那不要臉沒有氣節的話,但是史文恭就說的理所當然。
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丟人嗎?他清楚!
他不知道幫助女真人欺負宋人很無恥嗎?他同樣知道!
但是他史文恭更想活著!不是盲目的一輩子,而是好好的自在的活著!當個武師,有個盼頭,也就夠了。
至于什么女真人,宋人,他不在乎!
這種堅定的決心,是盧俊義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因此史文恭推開他的時候,他居然忘記了反擊。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燕青心中一緊,而后突然驚叫起來:“主人!小心!”
只見用重傷的那只手按住盧俊義肩膀的史文恭,突然間表情變的十分猙獰。一把黝黑的粗糙鐵三角從他左手手腕里的藏匿處滑落到手心,而后趁著盧俊義沒有防備的時候,狠狠扎進盧俊義的側腹。
只感覺腰間忽然一麻,盧俊義的身體頓時僵住。
而后不給他反應過來的機會,獰笑的史文恭狠狠一肩膀將盧俊義撞飛出去。再看燕青已經拋下那曾家五虎朝盧俊義跑過來,史文恭高舉帶血的左手大吼道:“蘇定!輪到你了,給我宰了這些人!”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草叢里草垛子翻飛。數十名披著草葉,臉上涂著嫩芽水的黑漢子,從埋伏中跳了出來。
這些人一個個手持弩箭,箭以上弦早就做好了準備。
隨著史文恭的一聲令下,帶頭的漢子蘇定頓時咆哮起來。他狠狠一揮手臂,頓時間箭如飛蝗!
措不及防的盧俊義還在慘叫哀嚎,燕青只能迅速撲過去將他壓在身下。而后只聽見噗嗤噗嗤的聲音,一連七八支箭矢都射在燕青的背上,直刺內腑讓這個小白臉痛的仰頭噴出一口污血出來。
但即使這樣,燕青還在關系盧俊義。
他無視自己身上的重傷,趕緊扒開盧俊義的手看向盧俊義腰腹間受傷的地方。
而看到那傷處,燕青的臉色猛然一白!
那是腎水的地方!
從那流血的傷口里可以隱約看見,盧俊義的一顆腎,被戳破了一個大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