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曹俊而言,所謂青州兵馬司統制,也只是一個跳板而已。
既然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那么將這個位置送給楊汕,也算是對得起他了。
從一個小小的兵馬司都監,一躍成為一州武官之首的兵馬司統制,對于楊汕而言已經仿佛魚躍龍門一樣。這樣的好處只用來抵消這一次作戰的些許犧牲,在曹俊看來楊汕分明是大賺特賺。
所以沒有必要感覺愧疚,只要全力殲滅眼前這伙遼人便好。
老祖宗如此告訴曹俊,曹俊也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不過死了千把人就能升官,這種事情放在其他武將身上,怕是笑也要笑死了。對我大宋而言一兩千號人算得了什么?我大宋人口,數以萬萬計!
所以…我不虧欠任何人!
如此說服自己之后,曹俊恢復了平日里的英勇和果敢。既然老祖宗幫忙下達了命令,那還有什么好說的!眼下確實是最好的機會,遼人和楊汕手下混雜了一起徹底失去陣型,也徹底失去了戰馬能夠馳騁的空間和距離。同樣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眼下絕對是殲滅他們的最好機會!
在他的率領下,一萬余步卒一個不留的擺著隊列朝遼人包圍過來。
所有人都秉持著步卒對抗騎兵的重點,將陣型構建的十分穩固。沒有人先走一步,也沒有人膽敢退縮;曹俊哪怕只是短短一個月的調教時間,也已經讓這些原本來自陸謙的士卒們完全聽從了他的命令。也許在一些細節上面還欠缺很多,但是在大體和行軍上面,卻已經不輸給其他隊伍了。
也就是說,曹俊僅僅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讓這些人達到了‘可以用’的地步。
而楊汕幾乎花費半年時間的士卒,哪怕比曹俊的手下表現的更好更強,在‘性價比’方面卻還真不好說。
當然這種東西也沒必要去比較,畢竟楊汕手下的兵力上限也不過才五千人而已。
總而言之當曹俊手下所有人都蜂擁而至的時候,耶律榮榮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雖然不懼怕這些該死的宋人步兵,但是在他看來膽小如鼠的宋軍居然當真還敢反抗,實在是讓他臉色難堪。
就好像是自家原本的奴才如今居然要妨主一樣,簡直就大逆不道!
至于如今自家手下被糾纏的無法脫身,這一點耶律榮榮反倒是不懼的。無非多殺幾個的事情,大遼可不會只打順風仗。
冷哼一聲,耶律榮榮調轉馬頭命令道:“第一伍干掉這些礙事的混賬,其他人跟我上,把這些宋豬殺光!這一次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我大遼的厲害,叫他們往后再不敢出現在爺爺們面前礙眼!”
“殺!”熟練的調轉馬頭,大約千人的遼騎轉身就朝曹俊撲過去。
哪怕是十比一的數量比例,他們臉上也沒有任何的畏懼。百年來的無數次勝利,讓他們對宋兵充滿高高在上的自信。哪怕如今被宋人包圍在一個峽谷,他們也相信只要殺死大約三成,這些宋兵就必然崩潰。
而這一點,曹俊也明白!
他訓練一個多月的士卒對比楊汕手下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一點。軍心或者說士氣,永遠不夠穩定。
于是當遼人朝著自己沖過來的時候,曹俊一聲不吭頂在最前面。他必須以身作則,否則必然人心不穩。歷史上那種一觸即潰的戰斗并不是笑話,僅僅曹家的歷史文牘中就有許多這樣的記錄。同事身先士卒毫無疑問是振奮士氣的最好選擇,只有讓所有人都看到你,他們才會擁有信心。
而像楊汕手下這種,那支隊伍居然到現在也沒有崩潰,這一點是曹俊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雖然想了很多,但是其實只是一瞬之間。甚至曹俊還沒有穩定好自己的情緒,雙方就碰撞在了一起。
這是曹俊第一次真正的接觸到遼人,也是曹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領教到遼人的厲害。
幾乎在第一時間接觸,他就感受到了壓力。如果不是一直全神貫注,他甚至可能第一次接觸就被對面遼騎一頭撞下馬去。那個混蛋完全不憐惜馬力,居然直接用馬匹硬撞?曹俊當真措不及防。
如果不是身旁老祖宗見勢扶他一把,怕是曹俊早就落馬。
可即使這樣,曹俊也是氣的臉色通紅。
大吼一聲,他主動朝這名遼騎發起進攻。十幾年苦練不墜的本領正常發揮出來,很快便將這名遼騎壓制。
但是其他地方,人仰馬翻的場景卻是無一例外。
可怕的遼騎就仿佛絞肉機一樣,無論殺到哪里都是一片腥風血雨。看先前楊汕手下抵抗艱難還只以為是那些人太弱,可是現在再看自己手下人,無論曹俊還是老人都只能嘆息,原來楊家小子練兵居然如此厲害。他們能夠用數量劣勢的人馬擋住遼人的攻擊,而自己這邊以逸待勞卻還險些崩潰。
如果不是層層疊疊的士卒讓遼騎無法一口氣打穿,如果不是他們終于力竭速度緩下來,怕是這一次就足以讓曹俊手下萬余人馬直接崩潰。可即使這樣,遼騎的這一次沖鋒也打透了數十丈的距離!甚至他們還有余力從側面打穿出去重新歸位,而曹俊手下的人卻連阻止他們的能力都不足。
換言之如果遼騎再來這么幾次的話,曹俊遲早都會崩潰掉。
“開什么玩笑!楊汕那家伙能夠攔住這些遼狗,憑什么我的人就做不到!”曹俊大聲咆哮著,一刀將從側面穿過的一名遼騎砍翻。可也只是僅此而已了,他一個人的實力不足以改變眼前局勢。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遼騎把持陣型不曾全力進攻的話,曹俊想要殺死一名遼騎只會變得更加苦難。
旁邊的老人大口喘著氣,用厚重的長刀叉在地上休息。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一次的遼騎居然這么厲害!
之前看楊家小子抵擋的艱難,怎么到自己這邊就不一樣了呢?
自己年紀大了,除了保護曹俊也做不得什么。可是這舉目一看遼騎的一次穿透居然只廢了大約十幾名騎士的性命就打穿宋兵這么陣型,而且還造成了至少兩百人的死亡以及氣勢上的幾乎崩潰。
這種的戰果,誰能接受?再這么下去,之前的謀劃豈不是全部要打水漂?
臉色漲的通紅,曹俊大聲咆哮起來:“你們這些混蛋在干什么?已經不想活了是不是?在這么多遼狗的眼皮底下,還敢敷衍了事?現在是拼命的時候!都給我拼命起來!如果不想活了,他奶奶的你可以直接說!否則,給我跟這些遼狗拼了!你們以為茍且能偷生?那是癡心妄想!”
雙眼通紅,曹俊嘶吼道:“你們以為遼人會接受投降嗎?別逗了!身為宋兵,你們要么戰要么死!”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愣住。連投降都不行?別逗了。
“看看前面死了多少人吧!就連遼人都死了這么多,你們以為他們不會報復?”曹俊喘著粗氣說著,故意將死去的高麗人也當做遼人。而后見眾人表情怪異,他冷哼道:“現在…沒什么好說的了!遼人就要來了,我也沒有時間再跟你們啰嗦!不想死,就拼命吧!別的,咱們事后再說。”
已經沒有時間給這些士卒再想下去了,遼人已經帶著滾滾馬蹄聲再次席卷而來。
他們就好像波濤一樣一浪接著一浪,一直到對面徹底崩潰或者敵人全部死光。甚至這些可怕的遼騎還會通過互相配合來增強破壞力以及自身安全。當身披鱗甲的戰馬沖鋒的時候,沒有人能阻攔。
他們的第二波攻勢,再一次打穿了曹俊的陣型。
甚至這一次突襲的更遠,直到整個軍陣被突破了一多半,才在領頭遼騎的率領下從側面環繞而出。
曹俊拼盡全力也無法阻攔,只能眼睜睜一次次看著遼騎在他的腹地里肆掠。手下原本操練的還算精干的士卒,在遼騎面前除了抱頭逃竄之外完全沒有反抗的勇氣。他們甚至寧可將后背交給遼人,也不愿意揮舞起手中的刀劍。同時那些個丟盔棄甲,將盾牌都扔了的士卒,也是不計其數。
更讓曹俊暴躁的是,騷亂甚至還引發了混亂和踐踏。逃跑的廢物們,從來不介意腳下是否有同胞在呼救…
這種丟臉的行為,打的曹俊的臉啪啪直響。
他甚至沒有辦法力挽狂瀾,因為這些人的存在反而成了曹俊和遼騎之間的阻礙!曹俊以及他的親軍拼命想阻攔遼騎的肆掠,但是遼騎精銳卻總是能夠清楚的在瞬間尋找到薄弱點,然后突破過去。
如果再來兩次,曹俊這邊的士卒必然崩潰無疑。
“遼人…這么厲害的嗎?我大宋,打遼國就是這樣的憋屈?打打不到,追追不著!手下的廢物面對遼人,更是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曹俊有些喪氣了,為什么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中不一樣?明明直到決戰前,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可是為什么真打起來,場面卻完全不一樣?
遼人,真厲害啊!難怪能壓制我大宋百年!如今被這樣的怪物打敗,真是不服不行。
嘆一口氣,曹俊決定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