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的五觀六識已經異于常人,所以,這支人馬當中的那清脆說話聲,他聽得很清楚。
這一時不禁有些疑惑,夫人?哪里來的夫人?看樣子,這些人馬都是為了保護那架馬車而來的。
這時,一個看似是領隊的身穿勁服的中年漢子走上前來,站在劉顯等人數步之外,抱拳道:“請問你們是?嗯,我等都是平原王府的人。馬車里是我們王府馬貴人馬夫人,現在要回博陵,途經此地。在巨鹿,我等便有所聽聞,廮陶縣柳林村有一座劉府,其府主人是漢室宗親。最近此劉府主人還在楊氏縣布施粥食救濟百姓,如此一個大善人,我們馬貴人便想要順路前來看看,見見你們柳林村劉府主人。”
劉顯的心頭一震,平原王府的人?馬貴人馬夫人?這個豈不就是自己二伯父劉碩的遺婦?自己的伯娘?
劉顯真的沒有想過,這次來的不速之客居然會是馬夫人。
她如果是從巨鹿回博陵平原王府,不用經過柳林村,現在看來,她是沖自己而來的。
劉顯也不由暗自警惕,自己宣稱自己是漢室宗親的事,估計已經引起了不少的人注意了。
但從這個人的話中,劉顯又感到有些欣慰,因為自己在楊氏縣搞出來的動作,現在已經傳揚到巨鹿郡甚至是更遠的地方去了。這些就足可以說明,自己現在也算是真正的揚名了。
“什么平原王府?本人不知道。”劉顯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面對這個未來的所謂伯娘還真的要小心一些,因為他始終都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起碼,在這樣的混亂世道,人家活到建安十一年。由她所掌握的平原王府,以及給平原王所封的邑國也是她死了才被除名。
她現在要來見自己,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的目的,自己盡量不要表現得太過先知先覺,隨便把她應付過去,明天就打發她離開柳林村就是。
現在她既然報了名號,那么劉顯也不可能不讓她進村了,何況現在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劉顯說完后,再道:“不過,遠來是客,加上現在天色也黑了,不管如何,還是請你們進村安歇一晚,明天再走吧。”
“如此多謝了。”那個中年人聽到劉顯說話,便把目光放在劉顯的身上,對劉顯拱手,略微躬身道:“看這位公子氣度不凡,莫非就是柳林村劉府少主劉顯?”
“本人的確就是劉顯。”劉顯沒有否認。
“在下潘先,平原王府管事兼王府護衛統領,見過劉顯劉公子。”
得到劉顯的承認,這個勁服中年人趕緊放低了一些姿態,再次向劉顯行了一禮。
“不用客氣,不過,我可先說好了。你們這一行約有兩百來人吧?進了柳林村后,必須得要依我們的規矩,不得騷擾我們柳林村的村民。不得在村內隨意游逛,只能在我們安排給你們的住處安歇。當然了,既然是客,我們柳林村可以給你們供應一些吃食,但不會太過豐富,畢竟,現在這世道,也三富不起來,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錯了。”劉顯說完最后又道:“還有,明天你們就得離開柳林村。”
“啊?這…”
這個潘先可能是沒有想到劉顯會有這樣的要求,這感覺到如果他們進了柳林村之后,就有一種被柳林村給控制了的。
這樣的事,他還真的沒有碰到過。平原王府的人,尤其是王府馬貴人親臨,一般的地方,肯定會熱情款待,恨不能跟這樣的貴人拉上些關系。可這劉顯,居然似不怎么待見自己這一行人似的。
要知道,馬貴人是誰?可是先帝親弟的夫人。哪怕先帝已經死了十多年,可怎么說馬貴人都是身份崇高的皇親國戚,真要論起來,身份自然要比這個不知道是哪一支的漢室宗親的小子尊貴得多了。
“就依他,不過,本夫人要住進劉府,劉顯…”
潘先正想要說些什么,這時,馬車上傳來了一把極為好聽的嗓音,似帶有一股魔性磁性,又有幾分慵懶的味道。
馬車緩緩的前行,已經來到了劉顯身前不遠處。
“劉顯,你過來,讓本夫人看看。”
馬車內,頓了一下又說道。
她的說話,還真的似有一股魔力,這似乎是一種命令一般的語氣,但是卻很難讓劉顯生得出惡感或是抗拒之心。
劉顯想了想,和這個馬貴人始終都還是要見面的,她指定要住進劉府,那么自己也肯定得要見她。現在也不太可能只是安排他們住宿一晚就算了。
“柳林村劉府劉顯,拜見馬貴人。”
劉顯走上前,走到了馬車側旁,對著馬車參拜道。
在這個時代,見到這樣的皇親國戚,尤其是有封地有爵位的,一般人見到,得要跪拜的。
如果梁濟在這里,他估計也會帶頭跪拜迎接這樣的貴人。
唰的一下,馬車廂旁的車窗簾子一下子拉了開來。
劉顯用眼光的余光看了一下,卻整個人都一呆。
卻見馬車內端坐著一個盛裝宮裝婦人,略施粉黛,卻給人一種無比艷麗的觀感。尤其是眉如春山,眼如含露,一股似是天然的風情萬種的媚態,讓劉顯的心都禁不住卟嗵卟嗵的連跳了幾下。
在她的旁邊,還有一個跟小菁差不多大小的嬌俏丫環。最初那清脆如黃鸝般的說話聲,應該就是這個小丫環說的。
這、這怎么回事?這婦人,看上去不過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她就是自己那哎呀二伯父的夫人馬貴人?
在劉顯的心目中,一直都認為這個馬貴人馬夫人應該是一個老婦人了,可現在怎么看,更似是一個少婦人的樣子。
“抬起頭來。”
車廂內又響起了帶著磁性的嗓聲。
劉顯聽著,怎么覺得有一種被人挑逗的感覺?
不過,劉顯還是大大方方的抬起了頭,正視車廂內的馬貴人。
“咦?”這馬貴人看清了劉顯后,神色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她驚咦了一聲后,馬上就又似不經意的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年紀小小的,居然能憑一己之力救活楊氏縣數萬的百姓,不愧為漢室子弟。走吧,先到你劉府再說話。”
這馬貴人說完,隨手一揚,放下了車窗簾子。
馬貴人的一絲驚訝,并沒有逃過劉顯的眼睛,這也讓劉顯心里一動,總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對勁。
許多事,劉顯自然不會知道。
現在的馬貴人,她的心里,此際卻已經掀起了滔天大浪。
在她放下了車廂簾之后,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甚至其眼角間都滴下了一滴淚。
事實上,她被封為馬貴人的那一年,她才跟劉碩成親不久,那一年,她才十四歲。后來不久,劉碩死,無后,她才真正的接管了平原王府。
論年紀,她跟劉顯的母親相差不多,最多就是大上幾歲。
而劉顯的母親,今年也才是三十來歲而已。
古時的人成親早,像劉顯的母親梁氏,最多就是十七、八歲就生下了劉顯,現在劉顯才十六歲,那么劉顯的母親其實就是三十三歲左右。如果是在后世,三十來歲的女人,許多都還沒有成親呢。
而馬貴人對平原王府的感情極深,因為她自少就是在平原王府長大。對平原王府忠心不二,把平原王府視為自己的一切。
但是,劉碩無后,她一個女人后倒成為了平原王府的主人。平原王府后繼無人啊。
早在當年,她就存了一些心思,本來是想向小叔子劉悝過繼一個兒子來繼承平原王劉碩的香火。
畢竟是一家人,并且,誰叫小叔子的子女眾多呢?她派人給劉悝送了信,說明了她的意思。但可惜的是,她的動作慢了一步,劉悝被陷害身亡,其子女全數被處死。她因為小叔子一家大小全數被處死的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心底里更是無比的遺憾。那種悲傷悲痛,還真的難以道之。
要知道,劉碩無后,大伯皇帝亦無后,最多子女的小叔子,卻被人為的全數被殺害。這等于是完全滅絕了自夫父劉翼這一支的漢室血脈啊。
整整一支漢室血脈,到現在就僅剩下兩個姑姑益陽長公主以及長社公主,以及先帝大伯的三個女兒,沒有一個男丁可以繼承這一支的香火血脈了啊,這樣的情況,是如何的凄涼?
她在年前,離開了平原王府,其實就是去探望小姑子益陽長公主。也正因為如此,冀州爆發了黃巾暴亂,讓她躲過了這一劫。
現在,黃巾軍被打敗了,她才急著要回去看看平原王府是否也遭受到了大難。
回到了巨鹿,她就聽到了廮陶縣柳林村劉府劉顯的一些事跡。尤其是聽到,這個劉顯是漢室宗親,那個時候她的心里就不由一動。
事實上,對于一般人來說,聽聞誰誰是漢室宗親,首先就是對其帶有一種尊敬之意,而不是去追究這個漢室宗親又是那個皇帝那一支的后裔。
可對于對漢室的情況所知甚多的漢室宗親的人來說,尤其是像馬貴人這樣,已經斷了血脈的人來說,她會對這方面非常的敏感。
并且,最為關鍵的,是廮陶縣。
要知道,基本上,某一個漢室宗親,都有一個大致的記錄,起碼,如中山靖王,這里就先有一個中山這個地域。如劉碩,開始是都鄉侯,后繼承了平原王,又如小叔子,廮陶王、勃海王。可是她就沒有聽說過什么廮陶縣劉府,卻偏又是什么中山靖王之后。
偏偏,小叔子劉悝曾為廮陶王。
女人嘛,偏偏好胡思亂想。居然讓她因為廮陶縣這三個字,就能夠將這廮陶縣柳林村劉府跟她的小叔子廮陶王劉悝給聯想了起來。
再加上,她要回平原王府,可以拐一下路到柳林村來看看。尤其是聽說這個柳林村劉府少主劉顯才十六歲的時候,她就真的忍不住要來看看,這個劉顯又是何言神圣。
結果這一看就不得了。
因為她從劉顯的身上,看到了小叔子劉悝的影子。看上去,最少有七八分相似。
事實上,她的丈夫劉碩,跟劉悝也有幾分相似,這個劉顯,跟劉碩也同樣有幾分相似。
這一切,都太巧了。
要不是她也知道事態嚴重,否則她可能見到劉悝的時候,她就完全失態了。
很快,一行人就在劉顯的人引領下進了柳林村。
劉顯讓人安排那些護衛馬貴人的人馬住處,然后把馬貴人帶到了劉府。
馬貴人下了馬車后,劉顯也才發覺原來女人是可以如此婀娜的。
馬貴人不僅絕美,就是走路的時候,都有如隨風扶柳一般,別有一股迷人風情。
說真的,劉顯其實都不敢多看,怪讓人心癢的。
但馬貴人卻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在劉顯的眼中是一個如何漂亮誘人的女人。她此時就只是想證明劉顯的真正身份。
她進了劉府后,到了大廳,看到了偏廳中的一個靈堂。
劉顯母親梁氏的靈堂還沒有撤下去。在這古時,這樣的情況很正常,這叫守孝。一般都得要三月滿后才會撤去。
她注意到了這個靈堂,忍不住就走了進去,而后,她發現了靈堂上就只有劉顯母親梁氏的牌位,卻沒有其父親的牌位。且其母的牌位上,也沒有寫明是哪一支漢室宗親。
這讓她更是懷疑,心里越來越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什么漢室宗親,這個才十六歲的少年,估計還真的跟自己的小叔子有什么的關系。
在她的心底里,她渴望、希望就是有關系。
她默默的拜了拜,并上了香。
在她的面前,劉顯不知道為何,很自覺的不想多說什么。其實劉顯在她的身上,多少也感受到一種見到了親人的怪怪感覺。
所以,劉顯不想阻止她的行為。
回到了大廳。
馬貴人就忍不住了。她先是揮手,讓隨行保護她的潘先他們退下,甚至連她的那侍女也揮退了出去。
“把你的人也退下,把門關上,本夫人有些話,想跟你獨自談談。”
馬貴人再對劉顯道。
劉顯不明所以,但是想想自己也不必要擔心一個女人什么,所以,也讓黃忠他們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