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囂幾人的營帳在軍營的邊緣,離其他的營帳有些遠。
陳囂和馥姑娘回來的時候,青離幾人都還未休息。
青離見馥姑娘背著個女子,轉眼看向陳囂,問道:“受傷了?”
陳囂道:“一點小傷。”
青離看了一眼,伸手一指,道:“坐那邊去。”
她去取了柳葉刀來,將那柳葉取了出來,又上了藥,包扎了一番,道:“傷口不深,沒什么大礙。”
陳囂穿好衣服,道了謝。
馥姑娘已經找了繩子將路依依綁了起來,道:“青離你來看看,這位路姑娘應該就是白紫衣吧?”
碎玉跟風月公子在下棋,聞言道:“計較那么多做什么?就當白紫衣已經走了,回不來了,不是很好嗎?”
馥姑娘笑了,“嘖,要學會面對現實呀。”
青離仔細瞧了瞧,問道:“你用的什么迷藥?”
馥姑娘摸了摸鼻子,道:“…足夠她睡一整夜的。”
這般說著,心虛一般,眼睛四處瞄了瞄,結果看到桌子上的錦囊,略眼熟,伸手拿過來,“這是連幫主拿過來的?”
青離點頭,道:“是噬魂花的花瓣。”
馥姑娘眨眼,“又是噬魂花?還有沒有點兒創意了?”
陳囂想了想,道:“有些奇怪啊。藤原廣都已經按照他們的計劃造反了,明日就要攻城,有必要用噬魂散嗎?”
馥姑娘歪了歪腦袋,“這東西能增強戰斗力嗎?”
青離搖頭,“不能,不過,即便怕死也會聽從命令。”
陳囂道:“所以,他們想在雙方交戰的時候做些什么…藤原廣不會做的事…莫不是,天皇?”
陳囂被自己這個猜測驚了一驚,但說出來之后,又覺得很有可能,畢竟,藤原廣造反,殺誰都可能,但絕不會殺天皇。
馥姑娘也很是驚訝,道:“藤原廣原本只想當攝政王,海龍王卻逼著他篡位?這海龍王,到底是來報仇的還是來報恩的?”
青離道:“即便勝武天皇死了,藤原也無法順利繼位,除非他把皇族中人都殺了。”
她頓了下,“也可能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海龍王威脅某個人的棋子,噬魂散只是為了方便他在達到目的之后,讓這群人離開。”
碎玉扔了棋子,起身道:“這有什么好猜的?這里不是有個人質嗎?直接問就是了。青離,借根銀針用用。”
若是換個情景,換個人,不管是馥姑娘還是青離,都會第一時間就想到審問人質。不過,這次的人質有些特殊。
雖然他們跟白紫衣相處的時間很短,但那時候發生了很多事,尤其是張黎…張黎應該是在保護她的,可若是她也只是在利用他,他也太可憐了些…比起問什么噬魂花,什么海龍王,他們更想知道,當初她的眼淚有幾分是真的。
碎玉說得不錯,就當白紫衣已經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不會回來了,而眼前這個人,只是眉眼跟她有些相似而已…如此這般,對他們,對她,都是最好的選擇。
碎玉拿著銀針,剛走到路依依身邊,就聽見一聲——
“吱吱?”
開口的是陳囂,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就飛速沖了進來,直接撲進了青離的懷里,那莽撞的模樣跟陳囂有的一拼。
“糟糕。”
青離的語氣還算平靜,不過,在座的都知道,吱吱是今日他們剛到的時候放出去找沙含影和崇吾的,它現在才回來已經有些不對勁,還一副被嚇哭了的模樣,想必沙含影和崇吾的此刻的處境很不妙。
青離輕輕撫摸著吱吱安慰它,感覺有些不對勁,攤開手看了看,發現手指上有血…她掀開吱吱的翅膀,這才發現翅膀上都染了血…
眾人都驚了一驚,這、是他們的血?!
青離倒是冷靜了些,道:“這是玄衣神捕求救的方式,能夠發出消息就沒到最糟糕的時候。”
陳囂問道:“吱吱還好嗎?”
青離知道他想做什么,點頭,“小心。”
馥姑娘握緊了手中的黑傘,道:“我跟你一起去。”
扶桑皇宮。
宮門附近有座佛殿,是皇族祭祀、祈福的地方。
已經是深夜了,佛堂卻燈火通明,正殿里燃起了一盞盞長明燈,殿內坐滿了人,最前面三排都是皇族貴胄,呢喃般的誦經聲回蕩著,也不知能安撫幾多人心。
前排角落里,一個和尚默默的退到黑暗中,悄悄的離開了。正在念經的老和尚不動聲色的往他這邊瞧了一眼,沒什么表示,繼續念著經文。
那和尚從側門出了佛堂,抬頭望了望夜空,仿若在思考著什么,衡量著什么,半晌,微微低了頭,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轉過一道彎,走進長長的甬道之時,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你終于來了。”
和尚的脊背瞬間僵硬,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佛珠,抬眼看過去——
昏暗的甬道走來一個黑衣少年,手執弓,背掛箭筒,眉眼是熟悉的,神情卻略陌生。
卻是公主殿下最近新收的侍衛。
不過,和尚第一次見這少年,并不是在宮里,而是在承安寺。
和尚淡淡笑了下,問道:“施主是在等貧僧嗎?”
蕭曄撇了撇嘴,心道,這和尚若是在明州水軍,敢在戰前說這種廢話,定然會被自家大將軍踢出去。
“我聽公主說,你很聰明,對皇族也很忠誠。”蕭曄抬眼看著他,少年人收起了平素玩鬧的心思,臉上帶著幾分同齡人少見的鎮定,“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跟路開合作,也不想知道。不過,如果公主所言不差,你不會不知道小皇子是如何死的。”
和尚聽到這話,再次握緊了手中的佛珠。
蕭曄輕笑了一聲,“緊張什么?”
這和尚法號玄昇,是承安寺的主持,也是扶桑的國師。他不僅懂佛法,于治國之道也頗有見解,很受天皇敬重。
蕭曄之前被軟禁在承安寺,除了路開之外,見到最多的,就是這和尚了。身為主持,不可能沒察覺到蕭曄與路開之間微妙的氣氛。
那寺廟中原本安插了明州水軍的臥底,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投靠了路開。路開從臥底那里得到消息,知道承安寺主持對藤原家族的不滿,就提出了這次合作。
玄昇就這樣成了路開在皇宮的內應,兩人的合作一直都很順利,直到小皇子離世…玄昇雖然很想藤原家滾出平城,但,小皇子是無辜的。
玄昇并沒有證據證明小皇子的死跟路開有關,倒是突然發現路開比他想象中強大許多,并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人。所以,暫時潛伏了下來,等待時機。
玄昇冷靜下來,身體卻并未放松,問道:“你想做什么?”
蕭曄微微揚眉,帶著幾分少年人的輕狂,道:“路開讓本將軍二選一,呵,本將軍偏不選。蕭家子弟最擅長的,就是闖出自己的路。”
他說著,看向對面的和尚,“我要去救人,和尚你要不要來?”
玄昇沉默一陣,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蕭曄看著他,聳了聳肩,道:“說實話,半分也無。”
玄昇聽了這話,卻點了頭,道:“好,我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