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囂一行人要去找碎玉公子,也就順帶著把無歸樓的馬車還了回去。
蕭煜坐在馬車上,看著前方的街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是等到了無歸樓門口才回過神來,道:“我們是要去碎玉閣!”
無歸樓雖然是碎玉公子的產業,但他平常并不在這里,他們為什么要“順路”來還馬車?
陳囂倒是無所謂,道:“沒事,馬車總是要還的。”
結果,從店里出來接手馬車的小二聽到他們的對話,問道:“你們找我家公子?他這會兒應該不在碎玉閣。”
陳囂問道:“他去哪兒了?”
小二神秘的笑笑,抿著嘴,抬手做了個封嘴的動作,什么都沒說,架著馬車去后院了。
陳囂撓著腦袋,“保密?”
蕭煜撇嘴,道:“是不可說。”
陳囂問道:“那現在怎么辦?”
蕭煜看他眼神帶著幾分狐疑,“你真是江湖人?不可說的意思就是,碎玉公子在地下交易場。”
有光的地方自然有陰影,如同江湖有黑白兩道,商場也有明有暗。
所謂的地下交易場也就是黑市,因為大多集中在地下城而得名。既然被稱之為城,跟一般的黑市還有所有不同的,有城主,有護衛,也有固定的地盤,跟江湖幫派有些類似。
地下城并不是真的在地下。長安城的地下城位于城北的一座坊市之中,入坊的街道上泥濘不堪,隔得老遠就能聞到下水道的味道,尋常人是不會靠近的。
街口有三個孩子并排坐在墻角,大的看著十一二歲,小的估計只有四五歲,衣衫襤褸的,臉上臟兮兮的,還帶著血,一看便是剛打了架的。
陳囂三人剛進來,三人就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沒說話,也沒開口要錢,就那么直勾勾的看過來,連陳囂都覺得略瘆人,也不知心底到底是同情多一點,還是害怕多一點。
蕭煜走在前面,直視著前方,走得不快也不慢,用極低的聲音警告身后的兩人,“記住我剛剛說過的話,什么都別看,跟緊點兒。”
進來之前,蕭煜說過了,他們這次是來做生意的,蕭煜是老板,陳囂和阿擇都是護衛。
陳囂和阿擇都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略有些不適應,不過畢竟也是在生死間走過幾遭的人了,把那股陰森的感覺當做是殺氣,也就過去了。
只是,要做到什么都不看,那也是不可能的。
前方有家店,門口的幡旗破破爛爛的,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店。三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陰沉的聲音:“梳頭嗎?”
那聲音就在陳囂腳下,他嚇了一跳,低眉看過去,才發現店門口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手中拿著把剃刀,正咧著嘴瞧著他…陳囂這才想起他剛剛的問話,連忙搖頭,“不必,謝謝。”
蕭煜也被嚇得不輕,拉著他一把,趕緊走,低聲道:“哪有拿刀子梳頭的?早聽聞前朝有種刑罰名為梳頭,果不其然…”
陳囂略無語,道:“那是剃刀。”
蕭煜道:“那也是刀。”
中原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般人剪個頭發就不得了了,還剃頭?這位大皇子沒見過剃刀,也是情有可原的。
陳囂回頭看了那人一眼,總覺得有些奇怪…為何會有人開個專門剃頭的店?難不成專給和尚服務的?
阿擇拉了他一把,“陳囂哥,別看了,快走吧。”
這街道上其實有不少奇奇怪怪的店、奇奇怪怪的人。
有家店老板拉著阿擇定要他脫鞋子,陳囂亮了劍才得以脫身,走得遠了才聽說那是家修腳的店。
有個巷子口站了個三四十歲的女子,長得很是瘦弱,畫著蛾眉妝,脂粉撲的很厚,穿得很是清涼,在三人走過來的時候,拿手絹掩嘴嗤笑。陳囂禮貌性的也對她笑了笑,然后,那女子就飛快的跑過來,拉著他定要他跟她回家…最后蕭煜扔下一錠銀子,直接將陳囂拉走了。
走出老遠,陳囂拍了拍落在身上的脂粉,后怕的同時,覺得她家夫君定然跟他長得有些像,長久未歸,那女子等得患了癡癥,是不是讓青離來看看…蕭煜被他給氣笑了。
阿擇最害怕的卻是轉角處的一家肉鋪,賣的是狗肉,攤子上掛著一溜的狗頭,血淋淋的。最讓人不寒而栗的,卻是狗吠聲。那鋪子里關了好幾頭土狗,瘦骨嶙峋的,沖著攤主直叫喚,也不知是在憤怒還是在求饒…算是他們見過的最吵的一家店了。
這條街并不長,他們走了其實也沒多久,但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很久。最后在一個巷子口,三人被攔了下來。
攔住他們的是七八個二三十歲的男子,手中拿著短刀、匕首之類,笑得十分的不懷好意。其中一人幾乎是直接朝蕭煜撞了過來,還嚷嚷道:“你小子長沒長眼?撞人…”
他話沒說完,也說不下去了——
就在他撞過來的時候,陳囂一把拉開了蕭煜,拔劍擋在了他身前。阿擇也站到了前面來,將蕭煜擋在身后。
那人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撞到劍上去了。
這時候,其他幾人也都圍了上來,領頭那人看了陳囂一眼,道:“兄弟,找事來的啊?”
“誤會誤會!”蕭煜連忙上前,將陳囂手中的劍往下壓了壓,朝幾位拱了拱手,道:“我們是來談生意的,還望諸位行個方便。”說著,塞了一張銀票過去。
那人看了看銀票上的數額,態度稍好了些,卻并沒有放行,漫不經心般道:“跟誰談生意?”
蕭煜道:“鹽行的錢老板,約了今晚的酒宴的。”
那人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抬眼,笑了,“哦,晚上的酒宴…那快到時間了,挺著急的是吧?”
蕭煜笑著點頭,“可不是。”
那人轉身,背對著他們往前走了幾步…
陳囂原本一直盯著他,這時候,突然感覺蕭煜趔趄著往后退了兩步,旁邊傳來阿擇的聲音:“當心。”
幾乎同時,前方那人舉起了手,“打出去!”
一群人頓時一哄而上。
因為阿擇的提醒,陳囂有了準備,早就先一步跨了出去,抬手一劍掃開了沖在最前面的幾人,“阿擇,你看好蕭公子!”
阿擇也的確沒有上前,一把抓住蕭煜的手臂,警惕的看著前方的戰斗…或許是感覺到蕭煜微微的顫抖,安慰道:“放心,陳囂哥會贏的。”
蕭煜欲哭無淚…他到底說錯什么了?為什么當初戰歌這么說就能進去?不是說好每個地下交易場都一定會有個姓錢的老板嗎?不是說好定然有個錢老板在做販私鹽的買賣嗎?
——不帶這么欺負人的,逃難皇子也沒這么悲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