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各自沉默的時候,那邊的戰場發生了變化——
“呀!”
輕舟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叫,很快就被凍成了冰棍…
她學的并不是玄冥心法,而是由玄冥心法演變而來的冰澤心法,這點兒冰對她不會造成傷害,但要出來也要花點兒時間。
黑衣男子從廢墟中走來,他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那張蒼白的臉,仿若是飄在半空中的一張白面具…
陳囂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原本是一臉戒備的,這般想著,實在是忍俊不禁,朝戰歌那邊瞧了一眼,道:“這是白無常的兄弟黑無常吧?”
“噗。”
馥姑娘忍住不笑了,其他人也都在憋笑,倒是戰歌,拿刀鞘敲了敲他的胳膊,一本正經道:“決戰呢,嚴肅點兒。”
燕無意介紹道:“北丘前輩,北丘回,是水之不滅丹的傳承人,修習的是玄冥心法,屬于極寒內勁,小心他的隔空掌。”
陳囂微微愣了下,“他是靜江地下城的老板?”
馥姑娘挑了挑眉,道:“擁有不盡的壽命,無敵的武功,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在本姑娘看來,當個夜天子可比當皇帝有意思多了。”
戰歌看著那愈來愈近的身影,正色道:“不要妄自猜測,玄衣門辦案也要講究證據的。”
黑衣男子,也就是北丘回,已經到了廣場,在距離幾人五丈的地方站定,道:“不用猜了,我就是地下城的老板。”
“是嗎?”
戰歌笑了,手腕翻轉,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枚白色玉石,六角星的形狀,很普通的玉石,手藝也略稚嫩,“閣下可知道這是什么?”
北丘回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不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道:“被發現了啊。”
陳囂問道:“那星星有什么特別的?”
戰歌道:“這是黎云坊坊主高騰的兒子交給我的。”
陳囂跟馥姑娘對視一眼,“高瓊?”
戰歌點頭,“本來今晚約你們吃飯也是要說這件事的。高瓊說這是他七歲的時候送給父親的壽禮,他親手做的,天下只此一顆。而那天他跟你們去地下城的時候,在那間地下城老板待過的房間里,找到了這個。”
馥姑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難怪那天晚上感覺他有些不對勁…哦,所以,那晚地下城的火雷沒有爆炸,也是因為高瓊在?”
她想起這茬,后知后覺的拍了拍胸口,“幸好本姑娘心血來潮,生拉硬拽的將小高老板拉過去,要不然這會兒都炸得尸骨無存了。本姑娘這是什么氣運啊,一句話就救了數百條人命啊。陳囂,戰歌,你們得請本姑娘吃大餐!”
陳囂卻是皺了皺眉,“所以,高騰呢?”
按照戰歌所言,高騰當時也在那個房間,那么,他是什么人?跟地下城的老板是什么關系?
北丘回道:“高騰早就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
陳囂握緊了手中的劍,“你殺的?”
北丘回道:“是。”
陳囂剛剛昏迷著,又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并沒有聽到他之前坦白的那些罪行,但此刻,聽到這句話,他基本上就能夠推測出來——
高騰已經死了,那么之前他們見到的高騰是誰?
他在西域見到的高騰是誰?黎云坊的商隊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丹燭蠱是如何被放出來的?
“啊——”
陳囂已經很久未曾如此憤怒,大叫著沖了過去——
那夕陽下的一劍,那染血的大地,那些恐懼的眼神,那一聲震徹天地的嘶吼…他并未親眼見到那一夜的大火,但很多個很多個夜晚,都能看到在烈火中掙扎的身影…他們在問他,他們的寨主在哪里,什么時候幫他們報仇…
“陳囂!”
戰歌喊了一聲,咬了咬牙,跟了上去,一邊安排戰術,“李將軍,你左我右;馥姑娘燕無意,你倆掩護。”
“哧!”
若觀劍出鞘,陳囂一劍斬落…北丘回抬手拍出一掌,陳囂盛怒之下失了理智,忘了隔空掌這回事,被拍了個正著,身形急退,然而,他手中的劍卻仍舊斬了下去——
利刃在大理石上刻下深深的痕跡,擦出火花四射!
陳囂悶哼了一聲,咽下了到喉口的血腥,在急退中感覺到身后傳來一股大力,卻是剛剛趕來的戰歌和李業——
戰歌左手的刀鞘一橫,跟李業的長槍架在一起,接住了他。
陳囂接著這股力道再次沖了上去,仍舊是一往無前的氣勢,但口中還未消散的血腥味讓他清醒了許多…
北丘回這次并未等他近身,抬手又是一掌,道:“不滅丹的詛咒,你們不想解開嗎?”
聽到這話,戰歌和李業的身形都遲疑了一瞬…陳囂卻是不為所動,腳步輕移,躲開了那一掌——
隔空掌很難應對,最重要的是它無影無形,無法閃避。
然而,陳囂在地下城的那一戰,承受了那么多次隔空掌之后,也漸漸摸出了一些規律——
隔空掌是看不見,但它并不是真的能夠無視空間距離,隱形的暗器仍舊是暗器,仍舊會對周圍的氣流產生影響,只要有跡可循,憑借他異于常人的五感,加之他那自小被師父訓練出來的本能,要躲開并不是很難。
陳囂閃躲著,再次沖到對方一丈之內,一劍朝他心口刺了過去…北丘回一抬手,長長的衣袖卷在長劍上,旋轉…陳囂的胳膊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轉動,感覺似乎沖進了一股漩渦之中,手中的劍都快脫手了…就在他的劍往下沉了三分之時,他突然放棄了抵抗,劍鋒一轉,順著順著那股力道,跟著轉了一圈——
落花流水劍!
北丘回的內力是水,那陳囂的劍就像是逐流之花,看似脆弱不堪,但水亦奈之莫何。
“咦?”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驚嘆,略低沉,喃喃自語一般念道:“稍船之竹,君子之劍。甘華無果,雙丘有木。朝生夕死,水間升霞。”
那聲音很輕,卻仿若一道光照進了陳囂的腦海,眼前浮現出一個略熟悉的場景——
山水之間,碧波之上,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的艄公站在竹筏之上,手中的竹篙輕輕一揚,蕩起一陣陣漪漣,帶起的水花折射著朝霞的光輝。
北丘回的武功就像是流水,而陳囂的劍,此刻就像是艄公手中的竹篙。
不必抽刀斷水,只需順勢而為。
北丘回似乎沒料到他的劍法突然精進,動作微微一滯…若是平時,面對這幾個年輕后輩,這點失誤不算什么,但此刻,陳囂剛剛將那什么落花流水劍更進一步,正處于一種玄妙的狀態,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陳囂的劍斬斷了一截衣袖,在一旁支援的兩人趁機而入…而這時候,北丘回終于回過神來,往后退了兩步,腳跟落地之際,打了個響指,頓時,仿若寒霜降臨——
“退!”
在三人身后,燕無意低喝一聲,同時,數道飛羽激射而出——
“砰!”
內力肆掠著,冰與火的碰撞發出劇烈的轟鳴,濃重的白霧蒸騰著,地上的石子震動著、翻滾著,不遠處的一片瓦礫搖搖欲墜,終于落下,“啪”地一聲,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