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兩家的法會傳承已久,不過,今日這場法會算是大周成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也是關注度最高的。
也算是借了幻海宮的東風。
佛道兩家的斗法大會位于始覺禪寺附近的一座山上,山頂的搭建了座三尺來高的擂臺,底下擺著蒲團,佛家坐在西方,道家坐在東方,至于看熱鬧的江湖人,就請自便了。
“法會持續三天,上午是辯法,下午是斗法。”
高瓊搖著折扇給陳囂幾人介紹道:“等會兒是始覺禪寺的玄恩方丈開講,然后就是年輕的弟子上臺辯法了。”
陳囂往始覺禪寺弟子的座位那邊看過去,問道:“哪一個是玄恩方丈?”
馥姑娘靠坐在樹干旁,搖頭道:“還沒到呢,他應該是坐在臺上的。”
陳囂幾人到得挺早,擂臺上的座位還是空的,蒲團還有半數是空的。周圍明里暗里看熱鬧的倒是不少。
高瓊應馥姑娘的要求,帶著早點過來的,此刻三人正坐在樹下喝早茶,一邊聽著周圍的議論紛紛——
看客們說是來聽法會的,實際上對佛道那點兒事兒并不是很關心,主要是因為不少名聲響亮的江湖門派都跟佛道有關,比如少林武當,七大劍派中也有四個門派都是道教的…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江湖人想要借著這場法會,打聽下幻海宮的消息,最好能找個人牽頭,組織搜個山,或者潛個水…不管怎么著吧,說句話指條路就行。
畢竟都已經兩個月多了。
高瓊給兩人斟茶,問道:“兩位也是來尋找幻海宮的嗎?”
馥姑娘一口塞下一個小籠包,眼睛還瞇著,聲音略含混,也沒說是或者不是,只問道:“高兄有什么線索?”
高瓊搖頭,“我只聽說當年幻海宮被大水淹沒了,更多的也不知道了。”
陳囂聽著耳邊的議論,感覺有些奇怪,問道:“不是說幻海宮出世了嗎?怎么連它在哪里都不知道嗎?”
他一直以為,這群江湖人仍舊留在靜江城,是因為幻海宮周圍有什么屏障,進不去,卻是不曾想,這群人連幻海宮在哪里都不知道…到底是聚在這里做什么的?
高瓊道:“大概四個月前,靜江城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夢。夢中,靜江城陷入了一片火海,房屋倒塌了,天空飄著劫灰,天地之間只有紅與黑,卻有一個白衣人在火海中一邊哼著一邊行走。”
他說著,喝了口茶,繼續道:“等我們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馥姑娘吃完了,伸手拍了拍陳囂的肩,還很是隱晦的擦了擦,面上卻是一本正經,道:“熒惑之境。”
陳囂低眉看了眼自己的肩頭,又看了看她那只剛吃了包子的手…馥姑娘很是無辜的睜大眼睛回看過來,“沒聽過嗎?熒惑之境是幻海宮宮主的絕招。當年幻海宮宮主跟南宮將軍大戰之時,就用過這一招,當時整個靜江城,所有人,都沉睡了三天三夜,等到醒來的時候,戰斗已經結束,幻海宮也消失了。”
陳囂暗自嘆氣,道:“我覺得你跟李寨主一定很聊得來。”
馥姑娘眨了下眼,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還以為他是在說昨日的事,聳了聳肩,道:“我在西域的時候接到過不少殺他的委托單…你這是什么表情?我早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怎么可能接?”
正說著,那邊李業已經到了,跟明城一起,坐在了可妙幾人旁邊。桑娃卻是以蓮花生弟子的身份,被請到了擂臺之上。
陳囂想起昨日之事,因為可妙幾人的到來,談話中斷,有些誤會還未解開,有些事也還未弄清楚…比如說,桑娃當時讓高瓊留下,說或許需要他幫忙,到底是什么事?
高瓊輕搖折扇,漫不經心道:“也沒什么,桑娃是想讓我父親幫忙。通往吐蕃那條商道是他打通的,跟守關的將軍也熟,跟那邊打個招呼…”
“等等等等。”陳囂感覺自己聽到了某個了不得的信息,睜大眼睛,“你是…黎云坊高坊主的兒子?”
馥姑娘也很是詫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看不出來啊。”
高瓊笑笑,道:“我長得更像我母親。”
其實,高瓊眉眼跟高騰相似度還是很高的,不過兩人的氣質相差太大。
高瓊這人吧,雖然開著茶樓,武功也不錯,但看著實在不像個走南闖北的江湖人,倒是像個泡在琴棋書畫里長大的貴族公子。
現場突然熱鬧起來,陳囂抬眼看過去,卻見幾個老者上了擂臺,估計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前輩,這會兒主要的佛家弟子、道門修士也都到得差不多了…法會應該也快開始了。
馥姑娘掃了一眼,“嘖”了一聲,道:“少林武當也就罷了,竟然連蜀山派都出山了…”
她這般說,倒不是少林武當的地位不如蜀山派,主要是蜀山派很少會參加這種無聊的武林集會。
陳囂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大人物”,正聽著馥姑娘介紹,眼角的余光突然掃到幾個略奇怪的女子,伸手一指,“那邊那幾個女子,是尼姑還是道姑?”
也不怪陳囂困惑,那幾個女子穿著黑灰色的僧衣,戴著佛珠,但并沒有剃度,一頭青絲仍在,用木簪簡單的綰了個發髻。
高瓊道:“她們是靜慈庵的,最前面那位就是靜慈庵的庵主停弦師太。停弦師太是個醫者,庵中的弟子都是一群孤女,在外行醫,女子的身份不大方便,這才進了佛門,嚴格來說,她們并不是佛門弟子,日后也是要嫁人的,所以都沒有剃度。”
他這般說著,收起折扇在掌心敲了敲,“不過,奇怪啊,停弦師太怎么會來這里?”
陳囂聽他剛剛那番話,對這位停弦師太倒是頗為敬佩,道:“怎么說也是念經的吧,有什么不能來的?”
高瓊搖了搖頭,道:“靜慈庵跟始覺禪寺的關系不好,坊間有些亂七八糟的傳聞,不知真假,不過能夠確定的是,停弦師太跟玄恩方丈有些舊怨,相看兩厭。”
馥姑娘突然道:“我不喜歡她。”
陳囂略詫異,問道:“有舊怨?”
馥姑娘打了個呵欠,聳了聳肩,“她長得很像我母親。”
陳囂:“…”
也是無法反駁。
三人說笑了幾句,擂臺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鐘響——
“鐺——”
法會開始了。
“不對勁。”
陳囂看著擂臺的方向,微微皺了眉…剛剛那幾位大師似乎在交流著什么,期間桑娃還朝明城那邊看了一眼…現場略吵,那邊說話的聲音太小,他凝神也沒能聽清到底說了什么…可是——
擂臺上有一張空座仍舊沒有人,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始覺禪寺玄恩方丈的座位。
陳囂問道:“玄恩方丈來了嗎?”
馥姑娘認真找了一圈,搖頭…就在這時候,一個黑衣人突然從身后的樹干后面冒了出來,低聲道:“樓主。”
這人一身黑衣,蒙著臉,出來之前一點兒聲都沒有,陳囂和高瓊都嚇了一跳,馥姑娘倒是習以為常。
不過,這人是她安插在始覺禪寺附近的眼線…馥姑娘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臟不由一沉,問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