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同萬丈深淵一般,在無邊的寂靜之中呼喊著最隱秘的欲望,在極致的危險之中伸出一只手,拉著人不斷的下墜,再下墜,直到粉身碎骨。
“噗——”
陳囂一劍刺入對方的咽喉,拔出劍之時,鮮血噴涌而出,飛濺如雨——
這是他今晚的第五個對手,是個面色蒼白的男子,像是多年不曾見過太陽,身形瘦小,像只猴子,武器是鐵爪指環。
這場戰斗持續的時間很短,周圍的看客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結束…不止是這一場,陳囂之前的四場比試,都是一招斃命…他的劍并沒有因為那杯“酒”變慢,周圍很多看客甚至看不清他是何時出劍的…
第一場結束的時候,看客們只稍愣了會兒,不過很快,那鮮血四濺的場景、周圍沸反盈天的氛圍感染了他們,讓他們忘了還來不及冒出頭的膽怯…到第三場的時候,有人質疑他是否喝了那杯“酒”,裁判特地讓他跟對手在擂臺上喝了同一杯酒…而此刻,相同的場景上演了五次之后,那股新鮮的刺激感淡卻,現場的氣氛終于異樣了。
這里的賭客大多跟黑道有些牽扯,有些是做了些不大正當的買賣的富商,或者用過某些不正當的手段做著正當生意的貴人,也有不少如馥姑娘一般在夜色中行走在刀尖上的武者…而習武之人,對強者都有些來自本能的懼意。
陳囂仍舊如常,面無表情的收了劍,轉身之時,若有所感的偏了偏頭——
那面墻壁上有個很小的窗戶,用一張黑布擋著,而剛剛他轉身的時候,那黑布撩起了一個小角,很快又放下了。
陳囂若無其事的走進了一旁的通道,到了登記處,負責接待參賽選手的老者告訴他說,今晚的比賽結束了。
老者遞過來一個紙包,陳囂打開來看了看,是五顆花生米,想來就是他今日的戰利品了。
老者道:“我們會武館的擂臺分為天地玄黃四級,這里是最低等的黃字擂臺,閣下有興趣挑戰更高級別的擂臺嗎?”
陳囂問道:“可以直接挑戰天字擂臺嗎?”
老者看了他一眼,神色很是淡漠,道:“閣下稍等,我需要向上面請示一下。”
老者這般說著,卻并沒有離開。
陳囂也沒問…他能夠聽到有人離開的腳步聲…這地方,幾乎到處都有眼睛,防衛很是嚴格…
他沒有等多久,很快,一個黑衣劍客出現,遞給了陳囂,道:“三日后,子時,到這里來,會有人帶你過去。”
陳囂接過那玉牌看了看,上面寫了個“拾”,大概是編號。
“天字擂臺只有九個人,十號是給挑戰者準備的。”
從無名酒館出來,馥姑娘拿著那枚玉牌看了看,略意外,也有些擔憂,“沒想到這么快就拿到了。”
陳囂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馥姑娘道:“天字擂臺每個月有三場決斗,其中一場是專門為挑戰者準備的。不過,挑戰者一般都是從地字擂臺挑選的,一般來說,即便黃字擂臺出現了驚才絕艷之人,至少也要跟玄字、地字擂臺的擂主打過之后才晉升。你剛剛的表現很震撼,但酒館這種做法是很不合規矩的。”
陳囂微微挑眉,帶著幾分嘲諷,“這地方還有規矩?”
馥姑娘看了他一眼,道:“越是這種地方,越是需要規矩,也越加重視規矩。只不過,他們的規矩跟一般的規矩不一樣。”
陳囂揉了揉眉眼,道:“我明白了,放心,我會小心的。天字擂臺的決斗方式是一樣的?”
馥姑娘解釋道:“你要在天字擂臺的其他九位武者中挑選一位對手進行決斗。決斗前也會喝‘酒’,沒有黃字擂臺那么多限制,暗器、毒藥、蠱蟲,無論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陳囂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本身就百毒不侵,若是光明正大的比一場,對方還有贏的可能,若是想著用什么陰險的招式,在他這里基本上都是作死。
只是…他問道:“榮休丹?”
馥姑娘道:“或許。我上次安排的人只打到地字擂臺,被那個無心和尚給踢下來了。”
陳囂眨了下眼,“那…”
馥姑娘撇了撇嘴,道:“無心和尚并沒有殺死對手,所以,我只是輸了銀子。”
陳囂道:“你不是說必須殺死對手才能出去嗎?”
馥姑娘點頭,“的確如此。這和尚很不尋常,在決斗的時候打破了很多禁忌,比如說自報門戶。但酒館老板對他似乎頗為包容,并沒有追究,甚至主動承擔起了和尚沒有殺死對手的責任,那次賭客輸掉的錢都只收了一半。”
陳囂笑了笑,“五百兩?”
馥姑娘理所當然的點頭,道:“酒館在作弊,和尚肯定跟他們有所勾結。”
陳囂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可是,無心和尚瘋了。”
馥姑娘對此也有些不解,嘆了口氣,道:“三日后,若是勝了,應該能見到他們的老大。我們得好好合計合計,你幫我演場戲。”
陳囂明白,走了一陣,突然問道:“那家酒館…就是靜江城的地下城吧?”
馥姑娘笑了,道:“是一家能夠買到任何東西的酒館。”
兩人剛出了城,一道黑影突然從黑暗中冒了出來。陳囂的手剛抬高三寸,就被馥姑娘攔住了,“自己人。”
那黑影是個黑衣蒙面的男子,低聲道:“樓主,無心和尚跑了。”
馥姑娘問道:“怎么回事?”
蒙面男子道:“半個時辰之前,無心和尚醒了,說要出去走走。我就在后面跟著,但走到一座樹林之后,他就突然不見了。”
他低了頭,請罪,“屬下無能,請樓主降罪。”
馥姑娘皺了皺眉,“無心不是瘋了嗎?”
蒙面男子道:“…看著很正常。”
“睡一覺就好了?”馥姑娘感覺略驚奇,擺了擺手,“先起來,那和尚的武功不一般,跟丟了也不怪你們。你在哪里跟丟他的,帶我們過去。”
蒙面男子應聲道:“是。”
陳囂問道:“如果他瘋病好了,會不會是回了始覺禪寺?”
馥姑娘道:“我在那邊安插的人還沒撤回來,有動靜早就傳過來了。”
黎明將至未至,正是最黑暗也最安靜的時刻。
素凈的房間里,白色的蚊帳之中,一雙眼睛倏忽間睜開,長長的睫毛輕顫如蝶翼,神色卻是警惕的,悄無聲息的伸手,握住了枕頭底下的匕首——
“誰?”
“誰在那里?”
女子起身,素手輕拂,從縫隙中看向窗戶邊的黑影,“是無心師兄嗎?”
“停弦。”
那人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溫和,女子不由得松了口氣,“無心師兄,這幾日你跑哪兒去了?我聽玄恩方丈說你失蹤了。”
無心沒有回答,淡淡的問了句:“榮休丹的藥方,是你給玄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