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囂意識清醒的時候,發現身體甚為沉重,怎么都動不了,仿若鬼壓身了一般。他睜開眼睛,愣了愣,這是…被活埋了?
他此刻正躺在一個土坑里,下巴以下都覆了層土,還挺厚,倒是有幾分像是棉被…啊,呸,誰這么缺德啊,趁他暈倒的時候把他種土里?
“真的醒了?”
旁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陳囂偏頭,就見燕無意正看過來,神情略好奇——
他手中拿著個紅番茄,腳邊放著個菜籃子,里面裝了一把紅辣椒,而在他身旁是個絲瓜架…這是…菜園子?
陳囂感覺一股無名之火正蹭蹭的往上冒,而燕無意還毫無所覺,摸著下巴點頭,似乎很是滿意,挑眉道:“醒了就起來干活,別偷懶。”
“燕無意!”
陳囂體內那股火氣終于爆發,怒吼一聲,內力激蕩,翻身而起,覆在身體上土飛射而起,如天女散花的撒落…當然,場景并不那么美好…
燕無意隨手舉起菜籃子擋了擋,衣服上仍舊落了不少土,一臉的不解,“喂!你…”
他話未說完,那邊陳囂下意識的想要拔劍,才發現劍并不在身上,也是不管不顧了,直接一拳打了過來,霍霍生風的,看著就不像是在開玩笑。
燕無意趕緊將手中還提著菜籃子舉過頭頂,側身躲過,“你小子恩將仇報啊。”
陳囂身形微頓,想起自己之前應該是暈倒在了果林里,應該是這家伙把他帶出來的…不過,這個念頭只轉了一圈,他更加惱火了,“一碼歸一碼,你把我種土里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大白菜!”
說著,又一拳揮了過去。
燕無意莫名的覺得,大白菜這個形象還挺生動的,忍不住笑了…身形卻是不慢,轉了個圈,瞬間消失在原地,手中的菜籃子放在地上,人已經轉到他身后,抬腳朝他膝窩處輕輕一踢。
陳囂立馬往前栽去,眼看著他就要撲到前方的絲瓜架上了,燕無意又伸手,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領,驚呼一聲,“好險!”
陳囂惱羞成怒,臉都憋紅了,“放開我!”
燕無意瞧了他一眼,本想再逗兩句,也有些不忍心了,嘖嘖兩聲,將人提起來,道:“你小子別不知好歹啊,把你埋土里是為了救你,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時候能醒呢。”
陳囂微愣,眼神略狐疑,“怎么可能?”
燕無意重重點頭,認真道:“真的,長生血屬土,能夠吸收土中蘊含的元氣。”
陳囂張了張嘴,“什么長生血?元氣是什么東西?”
燕無意道:“你不是吃了殷老鬼的長生丹嗎?那老鬼研究了將近四十年,做出來的長生丹也只是個半成品,也虧得你走運,遇到了青離,撿回了一條命,生成了長生血。
“長生血的好處你應該體驗到了,內力生生不息,自愈能力強,不過,畢竟是半成品,有點兒后遺癥也是正常,偶爾會暈倒,初時時間會短點兒,等日后暈倒的時間會越來越長,埋土里醒得快。
“別問我為什么,本公子也不知道。元氣什么的就那么一說,大概就是天地精華五行之氣啊之類的,總之就是那么個意思。不只是暈厥,以后你要受了重傷,快死了,往土里一埋,只要還有一口氣,差不多都能活過來。”
陳囂聽得有些懵——
他的內力的確能夠自主運轉,每次受傷也都恢復得很快…昨晚肋下那道傷,一般人估計至少要養個七八天,他現在都已經沒事了。手掌上的燒傷也是,現在都已經連疤都沒了。
可是,快死了埋土里就能活過來,也太扯淡了!
大白菜也不能啊…啊呸,什么大白菜?!
埋土里復活那是詐尸!
陳囂抬眼,盯著燕無意的眼睛看,這家伙笑什么?他想起之前那什么飛羽訣的事,咬了咬牙,道:“你又在忽悠我。”
“咦,變聰明了?”燕無意咧嘴笑了,不等他發作,一把撈起菜籃子塞給他,“干活!晚飯可就靠你了。”
那菜籃子里除了一把紅辣椒,全是土…
燕無意往前走了幾步,將插在白菜地里的若觀劍拔了出來,隨手往后一扔,笑得戲謔,道:“花婆婆說了,你小子殺了她養的馬蜂,得做苦力償還。等會兒記得給菜地施點兒肥,還有那邊的花園,太陽落山的時候要澆一遍水,有空再摘一籃子桃子回來。”
說著,又看了看滿園子的狼藉,道:“菜葉子上的土弄干凈啊,花婆婆有潔癖,看了要打人的。”
花婆婆?就是七絕之中的花絕吧。
真是,都是因為燕無意,沒事說什么土啊血的,害的他都把正事給忘了。
陳囂接了劍,抬眼,菜園對面正是之前那片果林…他們出來了,說明已經過關了…他問道:“不戒呢?”
燕無意道:“還沒出來,應該快了…也不一定,本公子倒是希望進來的會是馥姑娘。”
陳囂以為自己聽錯了,“馥姑娘?”
抬眼,卻見燕無意已經走遠了,往前追了一步,“燕無意!你干嘛去?”
——他還糊涂著呢。
燕無意遠遠的揮了揮手,“孩子都成年了要學會獨立啊,別走哪兒跟哪兒。”
陳囂瞪眼,那個氣啊…這家伙又占他便宜。
半晌,周圍安靜下來,陳囂也平靜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著空空的菜籃…摘菜嗎?午時都過了吧?肚子好餓…先吃個番茄再說。
出了菜園,繞過一道彎,就能看到溪澗旁的閣樓。此刻,閣樓上站了個白衣女子,白色的裙擺繡著紅色碎花,十分的雅致。
燕無意小跑了過去,揮了揮手,“花婆婆,午睡睡得好嗎?”
這女子便是花絕,花零落。
她看上去比琴七弦年輕多了,一點兒都不像個婆婆,頂多三十多歲的模樣,不過眉眼間平和寧靜卻是這個年紀難得一見的。
花零落嘴角含笑,“剛剛聽到琴聲,就知道是你來了。小燕子…”
燕無意臉上的笑容凝滯,滿腦門的黑線,“花婆婆,我姓燕,不是小燕子的燕。”
——真是,這些個女前輩,給人起外號的思路還真是驚人的一致。
花零落掩嘴笑了,從閣樓上下來,道:“聽說你帶朋友回來了,婆婆很高興。”
燕無意望天,高興還攔著不讓進門?
花零落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道:“師父定下的規矩不能壞。”
燕無意自然明白,上前,挽著她的手臂,扶著她下樓,道:“婆婆,您一向最疼無意,不會再難為我的,對吧?”
花零落淡淡笑了,道:“聽說你送了一部樂譜殘卷給老琴?”
燕無意道:“無意等會兒給菜園子施肥,去花園澆水,再抓兩條魚,晚上烤魚給您吃,如何?”
花零落抬頭敲他腦門,“你這臭小子,倒是打得好算盤。”略無奈的笑笑,又道:“婆婆不喜歡打架,過了丫頭那關就行了。”
燕無意揉了揉腦門,問道:“婆婆說的是馥姑娘?她怎么會在這里?”
花零落道:“她拿了玉牌進來的。”
燕無意驚訝,低眉看了眼她腰間的一枚白玉令牌,“七絕之一?”
花零落點頭,又搖頭,“玉牌是棋絕的,但不是為棋絕而來的。”
燕無意還想問什么,突然聽到一陣打斗聲,正是從菜園子那邊傳來的…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是和尚回來了?”
花零落道:“酒。去看看吧,忘塵喝醉了,估計手下沒個分寸。”
“啥?”燕無意震驚,“忘塵兄不是千杯不醉嗎?”
花零落道:“哪有人喝不醉的?不過是從前不想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