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之中,戰歌已經把案情都說了一遍,那枚戒指也拿了出來。施非計是自己人,沒必要藏著掖著,若是能把幕后兇手揪出來,什么東方先生的他也不在乎,畢竟都是退了十八年的人了。
戰歌喝了口水,道:“就是這樣了,你打算怎么做?”
施非計斟酌了下,道:“玉龍幫幫主楊伯義是于田王族的后裔,聯合飛鷹幫,意圖復國,殘殺大周將士。”頓了下,又道:“西域王、東方先生之事,都不可再提起。”
戰歌瞧了他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撇了撇嘴,道:“行。”
施非計沒料到他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微微一愣,抬眼看他,笑了,“說吧,什么條件?”
戰歌也不客氣,道:“第一,李業不是陳囂殺的,這件事與他無關。”
施非計點頭,“這個沒問題。我讓蘇伯伯接手這案子,將案件從玄衣門轉移到大都督府,如此,如何判決就是蘇伯伯說了算,刑部也無法插手。”
這案子是在蘇嬰管轄的地界發生的,另外,李業身份特殊,雖是王侯,卻也是屬于武將,還有突厥與吐蕃的邦交問題,刑部估計也管不了,到了京城也是需要三司會審的。不過因為牽涉突厥大王子之時,朝廷定然暗中有所安排,也不好公開審理…這般看來,由大都督全盤接手最好不過。
戰歌道:“第二,阿擇協助玄衣門查案有功,想辦法讓他進玄衣門。”
施非計略為難,道:“你也知道玄衣門的規矩,給他額外安排考試可以,能不能進,得看他的實力。”
戰歌撇嘴,道:“你家老頭子不是門主么?”
施非計無奈,道:“這也是為他好,實力不夠,進了玄衣門只會死得更快。”
戰歌倒是沒再勉強,道:“第三,我想知道東方先生的事。”
施非計笑了一下,“蘇伯伯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戰歌道:“老家伙肯定沒說實話,這事兒哪有這么簡單?”
帝王家的風流韻事什么的,說起來雖有些避諱,但也不是不能說。
雖然如今的陛下是女子,這種玩笑不好太過分,但沒有到這種封殺一個人的程度,尤其對方還是大周朝的功臣。
施非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戰歌有心躲開,下場就是頭發被揉得更亂…他一臉怨懟的看過去…
施非計也不介意,笑呵呵道:“還是小時候可愛。”見他要發作,也不開玩笑了,道:“東方先生十八年前就隱退了,這件事跟他沒關系,你也不用對他太過在意。”
戰歌冷哼一聲,心道,你不說,我難道自己不會查嗎?
施非計看出了他的想法,決定還是多說幾句,道:“東方先生隱退也沒什么陰謀,一方面他是不喜歡這些事,另一方面也是擔心留下來陛下會難做,很多人會因為他的存在而忽略陛下的能力。背后那人的搬出東方先生,又提起西域王,很明顯是想翻舊賬,你這時候去查那些陳年舊事,反倒如了他們的意,沒有必要的事。”
戰歌想了想,覺得他后面兩句倒是挺有道理,而且,他不了解內情,但陛下和幾個老頭子應該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嘖,實力不夠,他混進去估計真的只能添亂。
施非計說得差不多,放松了些,轉了話題,道:“青離呢?沒跟你一起嗎?”
戰歌道:“在于田城百草堂。巫醫谷閉谷了,花妖醫請方圓山莊幫著照看下西域,青離在那邊等家里派人過來。”
施非計若有所思,半晌,點了點頭,道:“明城師父不在,她跟小希兩個姑娘家的,在外面不安全,等這邊的案子了結了,你護送她一起回去。”
戰歌雙手抱胸,道:“我可勸不動那丫頭。”
施非計瞧了他一眼,道:“你也是。門主可是冒著得罪侯爺的風險收留了你,你別給他惹禍。”
戰歌望了望天,想起件事,問道:“聽說青離跟我家老頭子吵架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這段時間也不在京城,哪里知道這許多?”施非計端起杯子,頓了頓,道:“這次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青丫頭,別總是欺負女孩子。”
戰歌覺得很冤枉,分明每次都是那丫頭在欺負人…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勁,“你要走了?去哪兒?”
施非計笑了笑,“秘密,時間會有些長,沒人管你了,高興了?”
戰歌撓了撓腦袋,問了一句:“危險嗎?”
施非計道:“放心,我應付得來。”
三日后,大都督府升堂,公開審理西涼寨滅門案。
蘇嬰雖然長年坐鎮玉門關,但大都督府并不在這里,而是在距離玉門關十多公里的方盤城。
這座城也是座軍城,城中守衛森嚴,不過,也有普通百姓,往來商客。出城進城檢查嚴格些,但安全也是更有保障的。
不打仗的時候,除了城墻上的兵多些,跟其他的城市也看不出多大的差別,百姓們各自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商客做著自己的生意。
升堂這日,來看熱鬧的人還是很多的。這里的百姓都聽過蘇大都督的威名,不過見到本人的次數也不多,都是很好奇的。
西涼寨的案子當初也是頗為轟動,不過關注更多的是江湖人。前兩日,蘇嬰特地讓人將李業的真實身份傳了出去,找了個說書人編了段故事,很是賺了老百姓一把眼淚,尤其是西平郡的,都趕來看殺了自家侯爺的是什么罪大惡極的兇徒。
陳囂和戰歌都過了堂,還有阿擇,以證人的身份。
戰歌事先已經把今日的結果告訴他們了,在堂上該說什么也都交待了一遍。陳囂畢竟也被當做嫌疑人通緝過,洗清他的罪名也是目的之一。不過,畢竟李業于他手中喪命是事實,無罪釋放是不可能的,給了個不痛不癢的懲罰,陳囂略心不在焉的,連謝恩都忘了。
主犯已經伏誅,西域王、東方先生,甚而突厥大王子始勃比,都被隱藏了下去。剩下活著的,都是不知情的,罪不至死。
畢竟也是善惡有報的戲碼,百姓還是喜歡看的,熱血沸騰的,高呼著大都督英明,最后又在大都督的帶領下喊圣上英明。
一切圓滿結束。
陳囂離開衙門,走出不遠,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門深宅,心中說不出是什么心情——
或許,還是有些失望的吧。
這結案陳詞,跟他的推測是一致的,可問題是,他知道自己的推測是錯的,他知道戰歌的懷疑是對的。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戰歌會妥協?
為什么蘇大都督也會欺瞞百姓?
施非計…青姑娘那般推崇的人,應該是個好人吧?為什么他來了之后就什么都不一樣了呢?
阿擇就站在他旁邊,不過他知道得不多,也不明白為什么案子破了,陳囂看上去卻仍舊不大開心…想了想,他說道:“陳少俠,戰大人說過了,李大當家的死,跟你沒關系的,你也不用太難過。”
陳囂笑笑,“嗯,謝謝你,阿擇。”
阿擇撓了腦袋,也笑了,“你知道嗎?這次跟戰大人回去之后,我就能進玄衣門了。”
這件事他已經說了不下三十次了,陳囂自然是知道的,此刻仍舊道了一聲,“恭喜你了。”
只是,不知道這般單純的少年,在那地方,又會變成什么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