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亭鎮。
戰歌和陳囂進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兩人找到了之前陳囂藏身的那座莊園,很順利的找到了那張字條。原本,因為陳囂說他不認識字條上的內容,戰歌還以為上面的字很難辨認,但實際那字雖有幾分草書的味道,其實還算工整,很好認。
戰歌瞧了陳囂一眼——這家伙只是單純的不識字吧?
不過,這字條上面的內容有些奇怪,他倒是真不大懂。
那字條上就一句話:貧僧在地獄之門等你。
若是沒猜錯的話,這張字條應該是飛羽大盜留的。他應該是個年輕男子,偽裝的身份是個說書吳先生,哪點兒都跟“貧僧”二字沾不上邊兒啊。
還有什么“地獄之門”,確定不是在咒人早死早超生嗎?
陳囂之前拿到這張字條之后,便一直都在被人追殺,這會兒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茫然抬頭,道:“吳先生通常自稱‘老夫’,為何這里是‘貧僧’?地獄之門…難道吳先生時日無多?”
戰歌輕笑了一聲,道:“在本少爺抓住他之前,他敢死一個試試?”說著,摸著下巴,道:“西域的百姓都把巫醫谷成為死亡之谷,巫醫谷的入口便是地獄之門。”
陳囂問道:“那為何不是死亡之海的入口?”
戰歌道:“死亡之海沒有門。”
當真是很有道理。
陳囂道:“可是,為什么是‘貧僧’?”
戰歌想了想,道:“這字條是寫給你的,定然是你能夠看懂的,否則,留書也就沒有意義了。你仔細想想,是否曾聽說過地獄之門?”
陳囂對此表示懷疑——確定嗎?他可一個字都不認識,真給他的就該畫張圖。
他眼睛微微往上瞟,思索著道:“地獄之門…在下聽聞西域的死亡絕地很多,比如死亡之海,迷魂嶺,黑森林等等,但這地獄之門,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戰歌道:“‘地獄之門’不一定是地名,更可能是一個暗語。他既然給你留書,必定確定你能夠看懂。你再仔細想想,你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說過什么話,每一句話都回憶一遍,好好想想,有沒有涉及到地獄之門的?”
陳囂微微一愣,突然想起那晚從西涼寨逃出去的時候,吳先生說過的一句話——
“年輕人,老人家說的話,要好好聽。”
他閉上眼睛,從最初的一刻開始回想——
他在客棧醒來,從房間出來,剛好看到大堂里有位吳先生在說書…吳先生是第一個發現他醒了的,還抬頭朝他笑了笑…呃,那幾天,他反反復復說著的,應該都是玄衣門的英雄故事吧…
陳囂驀然睜眼,“是妖僧!”
戰歌忙問道:“什么妖僧?”
陳囂道:“七年前,玄衣門抓過一個妖僧,據說,那妖僧便是自地獄歸來的神魔。”
戰歌皺眉,“什么亂七八糟的?”
陳囂道:“是吳先生講的故事。”
戰歌自然明白,之前他也是聽了鎮上的小孩子說起幾個玄衣門的故事,才斷定那位說書先生便是飛羽大盜。
他摸了摸下巴,道:“貧僧暗指妖僧,地獄之門,就是妖僧的來處嗎?倒是都能對應的上。七年前…這家伙到底什么來頭?竟然知道得比本少爺還多。”
七年前,戰歌不過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哪里知道那時候哪位前輩抓過一只從哪兒冒出來的什么妖僧?
看來,還是必須回去問問那丫頭。
戰歌并沒有立刻離開平亭鎮,而是去平亭客棧住了一晚。客棧的掌柜再次見到陳囂,倒是很驚訝,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戰歌沒有穿那件玄衣門的官服,倒是并不如何引人注目,道:“掌柜的,問你件事。”說著,將那張字條拿出來,“這張字條,你看過嗎?”
掌柜的點了頭。
戰歌指了指陳囂,道:“除了這小子,還有什么人跟你打聽過那位先生的去向?你有沒有告訴過他們字條上的內容?”
掌柜的道:“那晚店里住了幾個客人,跟陳公子起了沖突,他們知道字條的事。另外,在第二日,一大清早的便來了兩個人,問陳公子來找我所為何事。”
戰歌道:“你都告訴他們了?”
掌柜的點頭。
戰歌問道:“他們是什么人?”
掌柜的道:“那天的客人是飛鷹幫、沙舟幫,還有玉龍幫的。第二日來的是浪子山莊的秦三爺,還有一個不認識,長得…沒什么特色,不大記得了。”
陳囂忽然想起個人,看了戰歌一眼。
戰歌微微皺眉,點了點頭——另一個人就是阿擇,跟蹤陳囂的那位客棧伙計。
掌柜的又道:“昨日還有個人來過,說是官府辦案的,今日一早便離開了。還有之前陳公子留在這里的那匹馬兒,也一并讓他帶回去了。”
想必就是戰歌派來詢問情況的那位了。
回到客房,戰歌關上門,查看了下周圍的動靜,這才坐下,取了筆墨,也不知在寫些什么。
半晌,他終于完成,將那張紙連同之前那張字條一起裝進信封里,交給陳囂,叮囑道:“明日一早,你帶著它回涼陽鎮,把這個交給青離。”
陳囂問道:“那你呢?”
戰歌道:“去救人。”
陳囂表示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戰歌道:“阿擇沒有回去。”
阿擇是跟蹤陳囂來到平亭鎮的,在那座莊園,陳囂逃走了。阿擇在得知他拿到那張字條之后,肯定會猜測,陳囂是往地獄之門去了。
一般西域人,在聽到地獄之門這個名字,第一個想到的,定然是巫醫谷。
好巧不巧,偏偏那日陳囂剛出城就遇到了巫醫谷的殷老鬼。
阿擇定然會以為,陳囂去了巫醫谷。
他是來跟蹤陳囂的,既然沒有回去,定然是去巫醫谷找他去了。
戰歌道:“巫醫谷里住著的可是一群妖魔鬼怪,進了那里絕對是生不如死。我必須去救他。”
陳囂想通了這之中的關節,目瞪口呆,半晌,眼珠子才動了動,卻是開口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戰歌瞪他,“你跟去有什么用?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別在這兒跟我討價還價。”
第二日一早,兩人在城門口分別,陳囂一路往涼陽鎮的方向趕去,心中十分不安——他若是真就這么回去,不就是眼看著朋友奔赴險地,自己卻轉身逃走嗎?
雖然戰歌跟他并不是朋友…可是,這種不仁不義的行徑,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陳囂突然猛地拉了一下韁繩,掉轉馬頭,往平亭鎮的方向奔去…前方的城墻越來越近了,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