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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放火

  來客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披了一件黑色斗篷,濃眉大眼的,面部輪廓很深,表情略嚴肅,顯得有幾分冷。

  江湖中,無論男女,喜歡穿黑衣的人都很多,喜歡披黑色斗篷的就更多了。西涼寨的李大當家的便總是一身黑衣。不過,李業那一身黑衣被他穿出了一身的痞氣與豪氣,而眼前這位,卻穿出了一種貴氣。

  但這都不重要,重點是那黑斗篷的下擺處繡了一圈紅色的羽狀圖案——

  這是玄衣門的標識。

  “打擾了。”

  男子的聲音略低沉,看出了伙計的緊張,朝他笑了笑。

  他的長相是偏鋒利的,尤其是那雙眼睛十分的銳利,甚至帶著幾分盛氣凌人,但笑起來的時候,兩邊的嘴角都翹了起來,右邊的嘴角還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整個面部表情都柔和了起來,顯得十分的親切而真誠。

  老板終于起身了,看到那一身標志性的黑色斗篷,慌慌張張的繞了出來,陪著笑臉請客人坐下,親自倒了茶水,問道:“官爺想吃什么?”

  黑斗篷點了菜,又道:“掌柜的,最近這鎮子里有來什么生人嗎?”

  “生人?”老板想了想,道:“這個月倒是來過幾支商隊,不知官爺說的是什么人?”

  黑斗篷道:“是個江湖人,會武,輕功很好,年紀應該不大。”

  “這個…”

  老板摸著下巴,正回憶著,那邊阿擇突然插嘴道:“陳囂!”

  “嗯?”黑斗篷偏頭看過來,淡淡的笑著,“陳囂是誰?能仔細說說嗎?”

  阿擇道:“是個老人家在那邊的荒原里撿到的,到店里的時候奄奄一息,都快死掉了,懷里抱著把劍,怎么都不肯松手。昨天他還在這里的…”

  ***

  入夜之后,山上的空氣有些冷,值守的馬賊喝著酒聊著天。

  余子敬將剛看完的一本書放在書架上,看到了最上面的那個錦盒,打開,看了眼那枚璀璨的紅寶石,良久,嘆了口氣,蓋上蓋子,又將它放了回去…

  李業躺在床上,看著黑魆魆的屋頂,眼神悠遠,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半晌,喃喃道:“都退隱的人了,怎么就不能消停點兒呢?”

  翻了個身,揮手熄了燈。

  沒有人注意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后山的屋頂…

  柴房里,陳囂躺在草堆里,身邊散亂的放著幾張紙,畫滿了大大小小的烏龜…這是早些時候那個叫阿寧的少年送來的,讓他寫勒索信…

  他怎么可能寫呢?

  他都不識字…

  再者,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就算要回去,也該是衣錦還鄉,若是這么被贖回去,肯定會被小伙伴們笑死。

  不行!

  陳囂猛地坐起來——今晚就得逃出去!

  這柴房雖沒人看守,可外面那把大鎖可不好開。他手邊沒有開鎖的工具,若是硬來,肯定會驚動附近的守衛…屋頂也是封閉的,窗戶小得連狗都鉆不出去…要怎么出去?

  他看了眼放在墻角的油燈,腦中閃過一個略瘋狂的想法——

  既然沒法悄無聲息的逃走,那干脆玩兒大點兒!最好能整個山寨都亂起來,他才好趁亂逃走…

  說干就干!

  他抬腳,將油燈踢到了干草堆里,眼看著火勢起來了,趕緊跑到門邊,一邊拍著門一邊大喊道:“來人啊!著火啦!快來人啊!救命啊——”

  周圍值夜的馬賊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時候,屋頂都在冒煙了,火光從窗口透了出來,還能聽到陳囂沙啞的嘶喊聲和咳嗽聲…

  “快去叫人來救火!”

  “救人要緊,快開門!”

  “鑰匙在老大那里!”

  “撞開啊!”

  一聲巨響,門終于開了,幾個馬賊七手八腳的將快暈倒的人質扶了出來,問道:“喂,你還好吧?”

  陳囂虛弱的擺擺手,咳嗽兩聲,道:“沒事,別管我,快去救火。”

  在山寨的另一邊,一個黑影站在屋頂上,看著不遠處的動靜,挑著嘴角笑了一下,道:“嘖,有趣,這家伙竟然比本公子還能闖禍。哈哈,本公子來給你添把火吧。”

  說著,手腕微轉,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支白色的羽毛,抬手射出,那羽尾竟在空中擦出火焰,往不遠處的馬廄射去。

  “發生了什么事?”李業被吵醒的時候,很有些不耐煩,“都吵什么吵?”

  “老大,后山的柴房失火了!”

  李業皺了皺眉,“好好的怎么會失火?”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咬著牙冷笑了兩聲,道:“不過間廢棄的柴房而已,燒了就燒了,人沒事就成!”

  一句話剛說完,又一人匆匆跑來,喘著氣,大聲喊道:“老大,不好了!”

  李業問道:“又怎么了?”

  這話剛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亂糟糟的馬蹄聲…他心下一驚,有種不好的預感,提了口氣,輕巧的躍上一旁的屋頂——

  馬廄的方向升起了一陣濃煙,上百匹馬兒沖了出來,在山寨里橫沖直撞!

  馬賊們有心想要維持秩序,可舍不得傷了馬兒,不僅沒能讓馬群安靜下來,反倒被馬群踩傷了…

  簡直就是一團糟!

  李業額頭的青筋蹦了蹦,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惡狠狠道:“好小子…看著挺純良的,原來是個披著羊皮的狼!兄弟們,別讓那二愣子跑了!”

  陳囂目瞪口呆的看著周圍的混亂,喃喃道:“這是我弄出來的嗎?”

  管不了那么多了,趕緊跑路吧!

  就在這時候,前去通報的馬賊回來的,剛好見到沒人管的陳囂,伸手一指,道:“站住!別跑!”

  聽到這個聲音,陳囂跑得更快了!

  “抓住他!就是他放的火!”

  吃了李業送來的丹藥之后,陳囂的內傷好了大半,不過,飛上屋頂的時候,一口氣還是差點泄掉,一個踉蹌摔了下來…屋檐下還是個山坡,他想了想,直接順坡滾了下去…當真是很狼狽。

  馬賊們對這山里的地形很是熟悉,左右包抄,圍追堵截的,陳囂聽著周圍無處不在的喊聲,感覺漫山遍野的都是敵人,很有些走投無路的感慨。

  一旁的山石上,黑影眼看著他抱著一個山包繞了一圈又一圈,望著夜空嘆了口氣,“怎么這么笨啊…”

  說著,一躍而下,如同蒼鷹一般劃過夜空,輕巧巧的落在了差點就要放棄的陳囂身后,伸手拍他的肩,壓低了聲音,“跟我來。”

  陳囂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到一個蒙面人,往后退了一步,問道:“閣下是何人?”

  周圍的追殺聲越來越近了,黑衣人抓起他的胳膊,沉聲道:“少廢話,逃命要緊。”

  陳囂的內傷還未好全,幾乎是黑衣人帶著他在跑的,或者說,是飛…陳囂聽著耳邊的風聲,看著眼前飛速后退的夜色,心臟漏拍了幾下——這人的輕功是真高啊…

  他們的運氣不錯,跑到山下的時候還遇到了一匹沖出山寨的馬兒,等到天亮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涼陽鎮五十公里之外的平亭鎮。

  兩人在城外下了馬,陳囂行禮,道:“多謝兄臺的救命之恩,不知閣下何人?”

  黑衣人瞇了瞇眼睛。

  陳囂連忙道:“是在下唐突了,萍水相逢,區區姓名何足道哉?兄臺若是不愿說便不用勉強。兄臺的救命之恩,在下定然銘記在心。”

  “只是銘記?”

  “嗯?”

  黑衣人突然笑了一下,抬手,將面巾拉了下來——

  漂亮的胡須,淺淺的笑容。

  陳囂驚呼一聲,“說書先生?!”

  這位救陳囂出來的黑衣人,正是之前在荒原里撿到陳囂的那位走四方的說書先生。吳先生在客棧里講著玄衣門的故事的時候,陳囂還很是瞧不起他,沒想到他居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吳先生輕咳了一聲,道:“老夫救了你兩次,你要怎么報答?”

  陳囂鄭重其事的行了禮,道:“但有所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吳先生擺了擺手,道:“那倒不必,只一件事。”

  陳囂道:“吳先生請講。”

  吳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年輕人,老人家說的話,要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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