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現在是深秋,衣服穿得多,所以至少表面上看上去,王建東在臺上好像并沒有什么異樣。
不過,如果細心的話,就可以發現王建東當時有好幾次不著痕跡用紙巾擦臉的動作。其實就是當時臉孔上溢出來了汗水。
完全可以理解,這是王建東第一次在這樣重大的場合擔綱翻譯,要說他一點都不緊張,那顯然不符合實際狀況。
一場翻譯下來,雖然覺得自己的表現可能不會很差,但是能得到市領導那樣好的評價,王建東內心里隱隱約約還是有些高興。
幸不辱命。
至此,這一次王建東來香港的主要任務就算全部圓滿完成。
Sherry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王建東旁邊嘰嘰喳喳,不斷地說他好話,對王建東表現出來一種毫不掩飾的歡喜。
但是王建東顯然對她的這種表現方式不是很習慣,或者說接受。
丁潔見王建東一聲不吭,知道他這時候肯定有心事。
或者說,還有一種最大的可能,就是疲累,身心疲憊的那種。
她想了想,倒了一杯溫水。
“當時我看你在臺上,就沒有怎么喝水的。”
她走過去遞給王建東,笑著說道:“喝杯水吧。你在主席臺上講這么長的時間,應該口渴了吧?”
這回王建東倒是沒有客氣,接過水杯,一咕嚕就先灌下去大半杯。
拉過一把椅子,他說道:“我先坐下來歇歇,可以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你要慢一點喝,曉得伐?”
丁潔去找保溫瓶,想給王建東的杯子里加水。會議廳里不僅準備有白開水,還有咖啡。
現在好了,已經有白開水打底,現在可以喝一杯咖啡提提神了。丁潔這樣想,順便還抓了一片面包和小餅干裝在一個盤子里。
她把盤子放王建東座位旁的凳子上,說道:“當時主席臺上有礦泉水,自己可以打開來喝啊,還至于干挺到現在。”
主席臺上準備有礦泉水,王建東當然是知道的。但是自己當時精神高度集中,所以也沒有覺得有多口渴,甚至好像全程都沒覺得有必要喝水。另外,實際上王建東其實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打開瓶子喝水。
王建東笑了笑,除了一再表示感謝,還是不愿意多做聲。
別人好心好意拿東西給你吃,竟然還表現得要理不理的?
其實,這時候的王建東其實也不能說他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按照他平時的性格和做法,他肯定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稍微表現得有些很沒有禮貌。
只是剛才在臺上翻譯的時候還不太覺得,現在一下子松懈下來,他就突然間感覺無限的疲憊。這在王建東自己的經歷上,從來都沒有過的。
還是自己剛才在見面會上太緊張了。全神貫注的時候,當然就不覺得了。他心里想。
“再吃些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丁潔笑了笑,說道,“我知道,翻譯其實不只是腦力活,更是一門重體力活。更不要說你這種半路出家的所謂翻譯了,應該會更要緊張的。”
王建東斜靠在椅子上笑了笑,不響。
“你稍等我一下。”
丁潔出去,不一會兒她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瓶牛奶,遞給王建東:“還是溫的,你趁熱喝了它。”
王建東再一次表示感謝。
當然他嘴沒有閑著,大吃特吃了好幾口。
再斜坐著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好了許多。王建東站起來,先是活動了一下筋絡,然后開始繼續幫著干活。
活計不重,但是很雜很亂。包括現場的整理和歸類,還有資料的收集,等等。
身上重新有了力氣,王建東慢慢地話就開始多起來。
聊著聊著就講到了剛才那位外國記者提問的事情上。
王建東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我到現在還是沒有搞清爽,老外他們對我們上海,對我們浦東的了解就真的那么少的嗎?”
丁潔明顯一愣。
想了想,她說道:“我倒是覺得今天那位老外記者的提問似乎也沒有意外的呀。就我所知,上海過來香港的招商會也好,還是在各種相關的會議上也好,實際上經常都會有類似的提問。”
“哦?”王建東對丁潔的回答很意外。
“你看看今天領導的反應,就應該知道,對于那樣的提問,他早就見怪不怪,可以說習以為常。不是嗎?”丁潔回答。
王建東點點頭,這才恍然大悟。
這就可以解釋了。難怪當時副市長先生對那樣明顯不太友好的提問,竟然還能泰然處之,然后有理有節,有張有弛的發表了后面那么長的一段話。
虧得自己,當初還認為那位記者是來特意“搗糨糊”。
現在看來,還是自己首先在認識上就發生了偏差。
也許是自己世面見得少。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土生土長的浦東原著民的緣故,從心底里就不愿意聽到有人說上海浦東的任何不好。盡管現在的浦東,哪怕比之前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是如此。
王建東心里想,自己需要進步的地方,方方面面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這是自己在這次會議上得出來一大教訓,也算是自己的深刻體會吧。
丁潔又說道:“講起來浦東,其實我有好多年都沒有去過了。”
王建東不語。
“老早子我對浦的印象,可以說顛覆了對我們遠東第一大都市上海的一貫印象。那時放眼浦東,盡是雜草叢生、農田遍布,同時看上去馬路狹窄、房屋破舊,另外臭水溝多、污染企業也多。我還記得最高建筑就是一座是消防瞭望塔,其實也不過是8層24米高。”
丁潔感嘆道,“那哪里是上海,分明就是不發達農村的真實寫照。所以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可能都不會想到要跨過黃浦江去那邊。”
王建東只干活。不響。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
丁潔看向王建東,問,“我知道你們明天傍晚的飛機回上海,明朝還有大半天的時間,你怎么安排?要知道,香港可以游玩的地方還是很多的。比方講,”
王建東卻笑道:“要是你們兩位有時間的話,我想去專門的建筑類書店看看。然后,再考慮去購買一些東西。你知道,我們來一趟香港不容易,很多親戚,還有左鄰右舍,都想著能幫他們帶一些東西回上海去的。”
去書店?丁潔根本沒有料到王建東的最大愿望竟然是去書店。
“理解理解。我們也都是這樣過來的嘛。”
丁潔開王建東的玩笑:“香港很花錢的,你帶的錢夠嗎?”
王建東笑了笑,開玩笑道,“丁姐的意思,你可以借鈔票給我?”
“當然可以啊。”
丁潔回答簡單直接,“實際上,我們作為駐港的窗口單位,這種事情自然沒有少干。畢竟大家都有這一塊的需要,我們也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你說對伐?。”
王建東笑笑,不響了。
這一趟來香港,實際上他還真不缺少鈔票。
除開自己準備的部分,每個出來的人都有一定額度。另外,剛從法國回來的堂哥王建浦也給了自己一些美金。還有,長期做出口生意的小姨,也給了自己不少。當然了,他們也不是都白給,有要求帶一些東西回去的。
丁潔見王建東不說話,還以為他真的缺錢。
她說道:“說吧,你大概要多少,姐借給你。你回上海后用人民幣還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