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做完作業,差不多七點半。小毛送小花回家。
天氣寒冷。倆人搓著手一邊走,互相說了一些學校的事情。小花的初中,就是小毛以前讀書的學校。
說到自己學校的事情,小花的話顯然多起來。她說,現在我們學校抓的可嚴了。之前還有很多女生敢弄鋼絲頭,可惜技術差,鋼絲頭燙不好,搞到最后一個個就變得很蓬,就像是獅王一樣。
小毛搭話,現在社會上的混,女的一般就是鋼絲頭,走路搖頭晃腦,還自己認為很好看。
小花笑笑,說,是的啊。實際上那樣的造型我們都要笑話她們的。
“社會上還有很多男的,都是長發.要么大背頭,要么37開。還有比板刷長一點,兩鬢操高,后面操高,摩斯把頭發弄直豎起向后倒,這些人要更好笑的。”
小毛繼續說笑話,我還聽說現在街面上摩斯,電吹風機都開始暢銷了的。
路上得大街小巷,鮮艷的地方都張貼著不少的白色布告。這些布告數量實在太多,在昏黃的路燈光照射下,顯得格外刺眼和不協調。
小花還想過去看。小毛一把拉住她,笑道:“有啥好看的?都已經貼出來了,說明事情已經過去了得呀。”
小花還是有些想看。
小毛笑笑,說:“上面寫的都是一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看多了不僅影響情緒,晚上搞不好還要睡不好覺的。曉得伐?”
小花不作聲。
小毛無話找話,說,我給你講幾個我聽來的新聞。
現在上海住房很緊張,很少有人獨立有一間房間。即使你有一間房,在老式的石庫門房子弄堂里,當你帶回來一個陌生的女青年,周圍所以鄰居們都會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你。瞬間,全弄堂都知道你今天帶回來一個女人,他們能準確的記著“那女的幾點鐘進你家門的,幾點鐘出來的......”特別是那些認真負責的居委會阿姨們,她們會用警惕的眼神注視著這一切,仿佛是在“抓特務”。如果你膽敢留女人過夜的話,第二天早晨,敲響你家大門的一定是社區戶籍警。
小花只低著頭走路。
小毛繼續說笑,聽說現在的情況下,穿著暴露,就得給判個十年二十年的。聽說楊浦區一位男青年為其女朋友拍了一些穿著較為暴露的照片,結果男青年被判處死,女青年被判了有期徒刑!
小花盯小毛一眼,有些討厭地說道:“你在上海那邊上學,就只關心這些。”
小毛臉上一紅,只好陪著臉笑笑,再往手掌心里吹熱氣,不說話了。
小花又說道:“現在街面上喇叭褲、手提錄音機的,還不是多的很,也沒有看見全被抓走的呀?”
一會兒倆人到東昌電影院附近。
小毛四處看看,這里比往常清凈了許多。只有幾個票販子在門口翻跟頭(高價販電影票)。可能是因為生意冷清,加之氣溫低的緣故,這些黃牛們在角落里聚一起聊天。
賣羊肉串的竟然還在街角上。火爐上冒出來一陣陣白色的煙,有誘人的五香孜然味飄過來。
小花看著小毛,不走了。
小毛自然知道小花的心思。摸摸自己口袋,里面還有鈔票。于是買上幾串,倆人邊走邊吃。
自從去黃浦江對岸上學后,除開搭渡輪的 錢,姆媽也會定時定量給小毛在學校的生活費和少量的零用錢。大姐一般也會時不時的再給他一些。
就連一向經常不太見面的阿哥,每次回來見到他也毫不吝嗇,甚至有時候比之大姐還要給得大方。
講起來自己的這位阿哥,小毛真是一言難盡。雖然說他經常不在家,可是家里人好像也從來沒有當一回事,聽之任之,哪怕是在現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對他的工作和生活習慣,一家人都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過和對他不關心一樣,其實家里人對他在外面的所作所為也不太擔心。說來也是,這么多年來雖然二毛一直都這樣我行我素,但卻也從沒見他在外面惹出來什么事情。
不僅不惹事,甚至于去年11月底的時候,竟然還破天荒地拿回來一張季度優秀工人的大紅獎狀。
可即使拿回來大獎狀,二毛還是一如既往沒有多余的話,甚至是怎么得到的這張獎狀也不肯多說一個字。家里人問得多了,他從頭至尾只回答了一句話:單位里沒地方放,所以只好拿回家來了。其他的話再也不肯多說。
后來還是姆媽關心,去他們工廠打聽。
這才知道,原來是那之前的一個月,廠里接到一件很有技巧的烤漆活計,中間試驗了很多次,換了不少的工人實驗,最后只有二毛他一個人又快又好地圓滿完成任務。
當時工廠上下,包括廠領導頓時對這位平時不顯山不漏水,甚至顯得有些吊兒郎當的工人刮目相看。
不過也僅僅只是刮目相看而已。這件事情過后,二毛還是照舊。不過全廠從上到下倒是從此對他青睞有加,一碰到有要求高,時間緊的生產任務,第一個還是想起來他。盡管這樣的機會其實并不多。
愛屋及烏,卻有了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自此后廠領導和車間主任對二毛平時的工作表現,還有所作所為基本上高抬貴手。講通俗一點,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一來,雙方之前稍顯緊張的關系反而一下子和諧了許多。
送小花到家,小毛一個人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