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空俯瞰,甲子城宛若一只巨型的圓盤。
圓盤被三條環城列車分割、包圍,形成三個圓、環區塊。
以城市中心大鐘樓為核心、第一環城列車為邊界的圓形區塊,被稱為“內區”。內區設有元老院,大教堂,城衛軍司令部等重要機關,是甲子城的心臟地帶。
以第一、第二環城列車為邊界的環形區塊,被稱為“中區”。中區是甲子城大工、商業的聚集地,也是普通貴族和富人家庭的居住地。
第二環城列車以外,直到“墻”下的第三環城列車的地帶,則是甲子城的“外區”,居民大體以平民為主,所以,外區生活著甲子城的絕大部分人口。
除此之外,甲子城還以內區為核心,向外等分輻射出十二條主要干道。十二道路將整個都市分割成十二個扇形區域,每個區域以順序命名,如“第一區”、“第二區”,以至“第十二區”。
張洛的居所“廢土”的所在地,既是甲子城的外區,也是第七區,習慣上稱為“第七外區”,或者是“外七區”。
外七區以外的高墻之下,彈坑狀的土石坑里,張洛全身的衣衫被血水浸染,已經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
圓形的土石坑里,暗紅色的糊狀物濺射狀地布滿坑中。
張洛雙手懸垂在身側,跪坐于地,單薄的軀干后仰。抬頭,仰望著夜空,黑色的液體從他清瘦的臉頰上緩緩流淌,滴下。
一動不動,有些疑惑。
當星月掩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張洛終于有了動作。
丟掉有著紋身的粗壯殘臂,張洛俯下身,嘴巴貼著在已經分不清形狀的殘骸。
“再見。”
單膝撐起,張洛正要起身,幾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爛泥中抽出一柄刀刃內曲的砍刀,張洛把上面的污垢在褲子上抹凈,懸掛在腰帶上。
再拾起一條潔白無暇的方形布料,張洛把它提在面前仔細瞅了瞅,認出這就是有錢人才用的起的毛巾,叫做“手帕”。
手帕是用張洛不知道的材料織就的,張洛只在中區的大商場里見過這樣的手帕。據說這東西有一塵不染的屬性,所以很貴重。
張洛本來還不相信,但這次他親眼認證了手帕的奇妙,即便被血與泥掩埋著,這手帕居然仍是十分干凈。
把手帕揣進褲兜,站起來,對著自己的杰作打量一番,張洛再次俯下身去。
甩凈高幫黑色皮靴里面的爛糊,張洛坐下來,毫不猶豫地扔掉了自己的膠底鞋,輕松地穿上了皮靴。
嘎吱!
嘎吱!
有點帥,有些大。
張洛很累,即便離家不遠,張洛也是天光大亮以后才躺在自己的床上。
“嗬啊!”
坐起身,睜開眼,窗外的顏色已經變成暗紅。
奇怪!
汗水濕透全身,張洛皺著眉頭,用力地搓了幾下額頭,翻身下床。
打開床頭柜里上著鎖的木匣,張洛在厚厚的一疊圖紙下翻出一個小巧的黑色筆記本。
“亞元425年,5月,13日 異能者:胡大軍(城衛軍、外鄉人驅逐隊?)
編號:S002
能力:飛行、強化體質、恢復狀態:抹殺疑點一:近距離無法察覺振動疑點二:短暫接觸無法解除能力 疑點三:抹殺后無‘踩死蜘蛛的快感’。
疑點四:噩夢無變化 疑點五:左臂紋身為紅色”
皺著眉頭咬了咬筆頭,張洛在每個“疑點”下面都慢慢地劃了幾條波浪線,像是在理順著思緒,然而,久久,一無所得。
用力地合上筆記本,放到木匣的最底下,小心的鎖好,張洛把木匣再次放回床頭柜里。
張洛曾經失過憶,關于六年前的一切,他幾乎都已忘記。
只有一個場景永遠地刻在張洛的腦海里,因為那個場景每天夜里都會化作一場一成不變的噩夢,將張洛從沉睡中驚醒,像是在提醒他,那件事,永遠不能夠被忘記。
火焰,無盡的火焰。
鼻涕、淚水在臉上恣意橫流,張洛卻不敢哭出聲音。
躲在儲物的箱子里,張洛透過縫隙,雙眼瞪圓,驚恐地窺視著房間中的恐怖情景。
父親身體扭曲地趴在床上,鮮艷的液體從他的腹部汩汩流出,潔白的床單上,血色的花朵急速生長。
母親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掐著脖子,舉在空中。她的雙腳拼命地踢騰,然而根本徒勞無用。
高大的男人全身被火焰覆蓋,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惡魔。
惡魔身后,站著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男人一頭長發,身著幾乎拖地的風衣。
“算了吧。”
風衣男嗓音低沉,一動不動。
“我做事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Z021”
火焰人回頭看了風衣男一眼。
火焰人的大手猛然插進母親的腹部!烈火瞬間從巨大的創口蔓延至母親的全身!連一聲慘叫都沒有,母親轉瞬化作灰燼!
媽——
媽——
望了過來,那雙惡魔的眼睛!
自從蘇醒的那天起,六年以來,這個噩夢一直如影隨形。
當了解到這個世界上異能者的存在的時候,張洛終于確定了自己的仇人是誰。
就此,張洛開始了對異能者的追逐與獵殺。
或許是為拉攏張洛這個無神論者,被奉為甲子城守護神明的甲子神,給了張洛的獵殺行為些許報償。
在獵殺異能者的過程中,張洛欣喜地發現,每當殺死一名異能者,當晚他就可以暫時擺脫那個仿佛無盡的噩夢!
即便,會有其他的噩夢取而代之!
昨夜,張洛的噩夢就發生了變化。
浩瀚的宇宙中,一個光點忽明忽滅,不斷閃爍,而且頻率越來越快。
終于,光點驟然一亮,變成一盞長明的星火。
星火在無盡的黑暗中四處游蕩,漫無目的。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星火居然有了思想!
我是誰?我在哪?
這顆星火就是夢境中的張洛,當然,彼時他一無所知。
又不知過了多久,星火變得有了感情。
它很害怕,很迷茫,也很孤單。
還有誰?只有我自己嗎?我在干什么?
冰冷的液體沖進身體!
星火覺得自己仿佛要被熄滅!
張洛現在很煩惱,甚至有些恐懼。為什么殺死胡大軍后夢境沒有變化?昨天殺了光頭后,變夢的機制還存在的!
難道從此以后,即使殺死異能者也無法再改變夜里的夢境了嗎?
用冷水沖了個澡,穿上深色的夾克和松垮的褲子,踩上略顯寬大的高幫皮靴。
藏起長刃大刀。
張洛匆匆一摔門,留下孤獨的門扉吱呀作響,猜測著主人今夜又要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