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干線上,名古屋是個大站,特制玻璃的窗外,人流絡繹。
小林意德看到現場被他所說的話輕而易舉地調動起肅穆氣氛,暗暗點頭,他在創辦頗具名氣的謀殺俱樂部后,俱樂部所舉行的各期活動,大部分是由他主持的。這或許就是興趣使然吧。
“京都福知山町的城郊,距離丹波市北端約20公里,有個家族從室町幕府時期便生活于此,這個地方仿佛還停留在數百年前的戰國年代,雜草叢生的殘破城郭,布滿戰爭痕跡的黑色巨石和過去的夢,就某種意義而言,它或許是真實存在的,即便是與當時正處于歷史最高峰的日本大環境所格格不入。
“你從遠處看,它在山丘上,四周環繞黃色農地,一座佛寺突兀地矗立在中央。你們從城門的木制鳥居進入時,鵝雞成群在你車前飛竄,沿著鋪卵石的陡峭街道往上走,就到了一間外表古樸的郵局。
“山腳有清水小河環繞,沿河筑有一道防御墻,水邊有楊柳垂繞。在涼爽的傍晚,你會看到許多人沿著墻邊的桃樹散步。
“那個地方還有農村老式的市集,牲畜的聲音有如鬼哭神號,在攤子旁邊排成一列,小販的叫賣聲和牲畜的叫聲一樣大。還有…”小林教授稍微停頓了一下,“當地有不少人迷信一種特別的山神,迷信活動也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覺得這真是個可以安頓下來寫書的好地方,就在那里住過一陣子。
“當然,本地也有工業活動,像制鐵廠,制玻璃廠…別的沒了解太多,而無頭懸案的死者就是當地最大制玻璃廠的老板安岡嘉一郎,他的外祖父和我的祖父是堂兄弟,到我這輩聯系雖淡,但也不斷。
“嘉一郎48歲,他的妻子竹本由希比他要小四歲,明眸皓齒,是個標準的古典美人,他們育有一個兒子,叫做安岡俊彥,時年22歲。我可以毫無顧忌地提起他們的名字,只是因為他們三人都已不在人世。”
列車不知何時啟動,天色亦變得有些暗沉,飛梭的晦暗景色只在長崎熏的瞳孔中停留了一秒,她不知所以,只覺一陣陰風透過玻璃,鉆進她的長裙內。
“他們住在河堤的一幢別墅,河流的河床從此處變窄,水流深靜,透著幽幽綠色,我們現在就來看看,”小林意德擼起西裝袖子,伸出老態的食指,蘸了蘸杯中還有一定深度的咖啡,在白色的桌面上涂畫,圈出一個橢圓標識建筑,又在四周畫了幾條線段,“這幢別墅,以灰巖建造,三面環繞著庭院。”
隨后他又畫了條弧線,“這條河,從別墅前方蜿蜒而過,在距離別墅幾百碼的位置有座建成兩百年之久的石拱橋,這是他家私有的(河兩邊的地都是他們家族的),另外,包括更遠處的河對岸,還有一座廢棄的高塔,也是屬于他家的。”
“是戰國時代的瞭望塔嗎?”佐木偶而插嘴問道。
談及一座廢棄的高塔是何用意?
“嗯,不錯,不知后來出于什么目的,興許是祭祀?塔在廢棄一段歲月后又往上擴高擴寬了,但至十年前,早已又是廢棄的狀態了,旁邊的附屬建筑早被拆得一干二凈,或許被人當柴火燒了,但中心的黑色石塊堆砌成的骨架仍在,在內部有條沿墻而造回旋直上的石梯,直達環繞著石墻的塔頂的寬闊平臺,頂上的視野以及風景是極好的,四周的美景一覽無余。但…如果是現在去的話,入口應該是被封住了吧?”
“是塔頂的安全措施不夠到位嗎?畢竟河邊是孩子夏天去愛去玩耍的地方,有安全隱患的話,封住入口也是應該的。”七瀨美雪搖晃著蔥白的手指,她對自己的推斷非常自信。
長崎熏也連連點頭附和。
“這也許只是原因之一,更為重要的是,塔頂曾是幽靈作案的地方。”小林教授的手指撐了撐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面色異常凝重。
“什么?你是說那座廢棄高塔的塔頂就是犯罪現場?”扎著辮子的金田一差點跳將起身。
“幽…幽靈?”兩個少女就差抱在一塊了。
“幽靈作案也未免危言聳聽了。”佐木目露期待地看向對面的老頭,他準備盡量套出小林意德所知的此案的所有細節。
一來是對這種連警方都束手無策的無頭懸案抱有極大的興致,二來若是能僥幸從案件親歷者中察覺到一些警方曾經或許遺漏的細節而偵破案件,偵探值的增加堪稱此類旅程上的一次驚喜。但無疑很有難度…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覺悟。
窗外的天空開始下起綿綿小雨,細如牛毛的雨絲以不同角度射掛到特制玻璃上。小林意德輕嘆了口氣,抿了大口已經涼透的咖啡潤潤喉,渾然不覺自己的手指還在咖啡里蘸過數次的事實,他嘆了口氣說,“還早著呢,且聽我慢慢道來吧。”
“洗耳恭聽!”
“說回到安岡嘉一郎,他的個性耿直保守,但待人非常親切,認真踏實地經營玻璃事業,憑著家族的余蔭和自身的優良經商頭腦,他的玻璃廠開得相當大,而他妻子呢也持家有道,夫唱婦隨,日子過得平靜且富足。但是他們兒子俊彥,卻和他們大不相同。”
“是不良少年的那種嗎?”長崎熏問道。
“這倒不是,只是說性格和他們大不相同,他有著少年般的活潑,卻也有根植于性格的多慮與緊張。如其名一樣,他是個帥氣俊朗的小伙——方額、直挺的鼻梁、寬距恰到好處的褐色眼睛,這樣的獨子,自然受到了嘉一郎和竹本由希的溺愛,只要是俊彥在學習或者做某件事上小有成績,就會被他們在外人面前無限放大。
“但有一事,”小林教授豎起食指,“不管俊彥如何堅持,嘉一郎就是不肯松口。”
“什么事?”
老頭面對金田一的疑問,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注視著后者,“一個耿直保守的有錢人,能對溺愛的兒子在許多事放縱,但在一件事上,他卻有著自己的固執,那便是…兒子的職業選擇。”
請:m.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