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間一晃而過,京城之中人人的心情都不平靜。
錦衣衛如同關押已久的餓狼,瘋狂而又狂熱的橫掃碰上城內一切,雖然大部分被收拾的都是名單上的人。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錦衣衛當然不可能不報復一些他們早就看不順眼的官員,肅反擴大化根本不可能避免。
在官員們絕望而又恐懼之時,錦衣衛完全陷入了另類的癲狂,一隊隊緹騎肆虐在城市大街小巷,完全就是一副天下無敵的模樣。
崇禎皇帝則是極為吃驚的看著錦衣衛報上來的錢糧數字,平時里讓這些名單上的人捐獻個幾十上百兩,都能哭著向自已喊窮的官員們。
從他們家中卻是抄出成千上萬兩,甚至數十萬兩的家產,就這么一份百人不足的名單之下,卻是抄出了銀一百七十余萬兩,糧十三萬余石的巨大數字!
這份名單大多都是與崇禎皇帝撥付錢糧有關的,里面的官員只有寥寥的十數人,其他的大多都是太監、小吏之類,卻是沒有想到,這些看起來只是普通人的家伙,家底的深厚,委實令人為之嘖舌!
單單這些人,抄出來的錢糧已經足以和崇禎皇帝之前下令,向全國加征的練餉數字差不多了,這不能不令崇禎皇帝反思,這天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些錢糧已經不少了,若是全部用在守城官兵的錢糧供應之上,就算再守幾個月也完全足夠。
但是執拗的崇禎皇帝卻是被氣的幾欲癲狂,要知道這些錢糧可是錦衣衛扣去兩成之后的數字,而這些官吏還只是京城百官小吏其中的一小部分,其他官吏相加會有多少?
這個數字只是略略的盤算一下,崇禎皇帝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大明全國每年的錢糧賦稅估計都遠遠不及這些官員們所擁有的!
這些可惡的蛀蟲!
這些一臉道貌岸然,滿肚子男盜女娼的可憎蛆蟲!
他們全部都應該下地獄,全部都應該打下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飽受煉獄之苦!
當崇禎皇帝看到無數為這些官吏喊冤的官員奏折之時,他滿腦子都是這些惡毒的詛咒!
他這時候終于明白為何他兄長天啟皇帝,自幼聰慧過人,卻是一直受著魏忠賢的‘蒙蔽’,不斷的殘害‘忠貞之士’!
他的皇兄早就看明白了這些道貌岸然的文官嘴臉,早明白了大明的弊端何在,也知道單憑皇帝根本無法與整個士大夫集團抗衡,索性眼不見為凈,這才不惜代價扶持大太監魏忠賢,令其結黨與文官集團對抗,保證國家的正常運行。
再遙想他的祖父,數十年不上朝,還不是因為受夠了文臣們的每日無用的爭吵,這才一躲數十年的不上朝,躲在后面遙控朝政!
再一想自已兢兢業業的十數年風雨不輟,此時想想卻是如此的諷刺,朝會上唯一能通過的,無不是消弱自已鷹爪之事。
比如雪藏錦衣衛、東廠,這些自已的耳目鷹爪,無不是全票歡呼通過。
再比如維持朝廷運行的礦稅,茶稅,鹽稅,無一不是被全票通過,讓朝廷財政愈來愈困難,直到如今爺孫一代積攢而下的內帑幾乎空空,大明朝廷舉步為艱!
再想到自已一心摧毀對自已并無敵意,甚至完全是束手就擒的魏忠賢集團,還有當時朝堂之上一片歌功頌德之聲,崇禎皇帝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這才想起皇兄臨去時所說的話,是如此的正確和有先見之明。
提防文臣,善待魏忠賢這兩條皇兄的臨終遺言,他是一條也未做到,甚至在朝臣們已經對魏忠賢黨羽網開一面之時,他還一心想要斬草除根,力排眾議的將肅反擴大化,將所有兼顧自已利益與皇帝利益的朝臣被全部一掃而空之后,整個外朝在哪個時候已經完全無救了。
這些年因為沒有眼睛,沒有耳朵,崇禎的治國完全可以以盲人摸象來形容,一切可謂都是由文官說的作為依據施政,而成效自然是有目共睹。
從他接手皇兄天啟的皇位之時,那時還算是一個天下太平之世,雖然后金當時在東北挺蹦噠,但以當時的戰略局面來看,后金依舊只是一個旦夕可滅的小部落。
也許明日,也許后日,只要大明能打贏一場戰役,后金就是待宰的螞蚱。就算大明不出手,林丹汗等一眾被后金調戲的蒙古部落,也會痛打落水狗,將他們撕成碎片。
但是進入崇禎朝之后,一切便急轉直下,崇禎初年干凈利落收拾掉魏忠賢之后,一切便似乎進入噩夢之中了。
崇禎眼睜睜的看著各地在加稅之后,慢慢升騰起的烽火,只是他自認可以輕松的鎮壓下來,只要保持充足的財力先磨平遼東,騰出手后,揮揮手就足以滅掉內地不成氣候的造反者。
但是被他寄予深厚希望,寧可讓天下不寧也要什么給什么的袁崇煥,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砍了皮島毛文龍,然后坐看東江鎮群龍無首,一片散沙,對后金再無任何威脅。
但他還是堅持用人不疑的原則,不僅沒有懲罰袁崇煥為毛文龍正名,反而還默默替他背書,默認了這件事的合法性。
他等來的不是袁崇煥大勝后金,凱旋回京的那一刻,反而等來了后金的入寇,這一次竟然直接打到了京城之下,讓整個大明尊嚴掃地。
然后便是在文官們的建議下,一次次的加征賦稅,既在填補在遼東那處吞噬錢糧的黑洞,又鎮壓著國內此起彼伏的叛亂。
十數年間,他不知道聽了多少文臣的慷慨陳詞,也不知道遵從了多少文臣們信誓旦旦的謀國之言,但這天下似乎從來就沒有真正好轉過,反而支離破碎,北方被打的幾成一片白地。
慢慢地,崇禎皇帝的鼻息越來越沉重,眼中的殺機也是越來越濃郁,在無比的壓抑中,崇禎皇帝再次在暴怒中下達了圣旨,以此次貪墨內帑錢糧為契機,全面對百官進行一場大獄!
一場大獄!
圣旨之中對于錦衣衛行動竟然用大獄來形容,這頓時讓整個錦衣衛東廠徹底陷入了狂歡之中。
他們比皇帝更明白一件事,那便是在如今的大明官吏,見一個殺一個或許會有冤枉的,但隔一個宰一個,那絕對有大批的漏網之魚!
所謂一朝權到手,便把令來行!
無數的番子與緹騎肆虐在大街小巷,根本不用任何的提審,只要是官吏之家,便即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