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縣令時文彬命令宋江去調查梁山泊上的情況。
這件事宋江明明不愿意趟這趟渾水,但卻不得不做。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他還僅僅是一個押司,連品級都沒有。
宋江雖然沒有去過梁山泊,但對梁山山寨的發展,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在江湖上混,實力就是最硬的硬通貨。白衣秀士王倫被人火并那就足以說明占據梁山的人實力比王倫要強。
宋江是多滑頭的人,這種危險的事情他才不會去做。所以第一時間他便想到了與梁山泊有一定聯系的晁蓋。
對于晁蓋搞來的那些物資,宋江心知肚明。好好的貨物平白比市場價低了三成,那不是賊贓又是什么。不過大家都有銀子可拿,誰還管東西的來歷,他宋江不過也是利益鏈里的其中一環而已。
拋開這些東西不說,晁蓋確實是他認識的人里面唯一一位上過梁山的人。
因此,宋江騎了匹馬趕往東溪村去拜會晁蓋。
二人見面寒暄幾句之后,宋江直入主題,說道:“保正哥哥,今日來這里叨擾實在是有事想找哥哥幫忙啊。”
晁蓋說道:“押司有事盡管說便是,怎么還客氣起來了。”
宋江看看四周并未說話,用眼神示意晁蓋。
晁蓋知道他這是有甚么私密的話要說,立刻打發走在一旁服侍的小廝。
宋江這才低聲說道:“保正哥哥,事情是這樣的…。”
他將時文彬如何要求馬丘帶兵救人,又怎么被馬丘拒絕,還有之后縣里怎么要求雷橫和朱仝訓練廂軍等事情同晁蓋講了一遍。
晁蓋聽完之后,問道:“押司你這次來的目的…。”
宋江嘆口氣,說道:“不瞞哥哥,時文彬懼怕山寨的人攻城,便讓我探查梁山泊的情況,似乎是想要上報朝廷。”
晁蓋連忙問道:“那押司的意思呢?”
宋江說道:“還能怎么辦,人家才是縣令,他下了命令我還能反抗不成。”
晁蓋一臉嚴肅,說道:“押司咱們認識多年,交情莫逆。我說句實話,和現在的梁山泊作對可不是明智之舉啊。”
宋江說道:“我知保正哥哥去過山寨,能否和我說一說山寨的情況如何?”
晁蓋說道:“賢弟,對你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現在梁山之主名叫杜昱是一個道人,道號通玄。但此人之前在何地出過家,我并不知道,此前也從未在江湖上聽過這人的事情神秘的很。”
宋江沉下心思索片刻,然后說道:“江湖上我認識的人也不在少數,這人確實沒聽說過。”
晁蓋說道:“押司,梁山上可不僅僅是他一位好漢。華州華陰縣的史家莊上有一位好漢喚做九紋龍史進,他與杜昱是結義兄弟感情深厚,是山寨的第二把交椅。還有原本少華山的寨主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原本抱犢山的移山力士崔埜、捍山力士文仲容,高唐縣的鼓上蚤時遷等人如今都是梁山的頭領。”
宋江聽后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問道:“保正哥哥,你是說少華山的朱武和抱犢山的崔埜等人寧可放棄寨主地位也要追隨這位道人?”
晁蓋說道::“正是。其實原本我也不相信,但事實就在眼前不得不信啊。”
宋江說道:“我可聽說九紋龍史進乃是原東京汴梁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的徒弟,得了王教頭真傳本領高超,便是那朱武三人也不是無名之輩。沒想到現在的梁山泊上好漢那么多。”
晁蓋說道:“不止如此啊,押司不是我看不起鄆城縣的廂軍,那幫廢物再怎么練也打不過梁山泊的兵馬。”
宋江說道:“保正哥哥,此話怎講?”
晁蓋說道:“押司,人家梁山的嘍啰兵有五七百之多而且俱是青壯,每天都進行操練。這還不說嘍啰兵們的吃喝用度更是讓人難以想象。他們每天練完之后還有大魚大肉滋養身體。在我看來人家的精銳程度,相比西軍也不遑多讓。廂軍人數就是再多一倍也是白給的。”
宋江沉默良久,說道:“這待遇怕是官家的禁軍也比不上。看來我們都小看了梁山泊。”
晁蓋說道:“押司,所以我才說不要撩撥那幫人。”
宋江說道:“算了,這事情我如實向縣令稟報,至于他怎么處理我就不管了。”
晁蓋說道:“押司,最好還是勸說縣令大人打消對付梁山泊的想法。”
宋江有些疑惑,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晁蓋。
晁蓋說道:“押司,他時文彬可不是本鄉人,這里的縣令做不得也可以換個地方再做官。咱們的家可就在本鄉本土…。”
宋江那還用他把話挑明,登時就反應過來晁蓋擔心的是什么。還不是怕官府剿匪不利,被山寨的人知道他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報復官府人家未必敢,但報復他們這種鄉下豪強,還是不成問題的。
宋江說道:“哥哥放心,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
得知梁山泊的一部分情況,宋江急著回去復命。因此匆匆告別晁蓋返回鄆城縣。
宋江沒有那么傻,聽到什么就說什么。他將從晁蓋哪里得到的消息進行潤色加工再向時文彬報告。
時文彬看著手里的情報良久不語,自己任上居然不知不覺在養了個這么大的勢力。
同時,他也在心中權衡,是不是要上書州府報告這件事。
這時,宋江說道:“大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時文彬說道:“宋押司有話直說便是。”
宋江說道:“大人,我認為不可上報州府。”
時文彬說道:“理由呢?”
宋江說道:“大人請想,如今州府的太守、知府們那個不是希望治下平安無事。大人上書言及梁山泊之中有一股規模龐大的匪人,上官未必會派人前來剿匪,但一定會對大人十分不滿。所以…”
時文彬能憑本事坐上縣令,這點為官之道還是懂的。
宋江說得對,官場險惡。
人家都報告治下太平,自己非要說梁山泊里有大股匪人,那不是給上官找別扭添堵呢呢。
想到這,時文彬又拿起情報看了看,嘆著氣說道:“哎,我就怕現在不除梁山是養虎為患啊。”
宋江笑了笑,說道:“大人,其實可以換個角度想一想。梁山泊是比以前勢力大了些,但也無傷大雅,他們有多大膽子敢來圍攻鄆城縣城,那樣做與扯旗造反有什么區別。更別說咱們這里距離汴梁城不過四百多里,戍衛京城周邊的禁軍幾天內就能趕到。消滅他們易如反掌。”
時文彬說道:“難道我們就看著那伙賊人如此迫害鄉紳?”
宋江說道:“大人,當初白衣秀士王倫做寨主時,動不動就帶人下山借糧。他們迫害的鄉紳也不在少數,您把那些人當做是被王倫殺害的不就行了。再說,大人若真的向州府報告這件事,是不是會影響您的官聲呢?”
時文彬一想,宋江所說的還真是這個道理。
以往他們對王倫的所作所為不也是視而不見么,是州府沒能力剿匪么?當然不是,誰都不想添麻煩而已。
組織人手去剿匪,勝了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敗了,那可要黑鍋上身了。
時文彬想了想,說道:“宋江你說的也不無道理,算了這件事就這么著吧。你讓人平時多注意梁山方面的動靜。”
他還是慫了,一是害怕影響自己的官聲,二也是害怕一旦針對梁山的行動失敗,造成的后果自己承擔不起。
只是冥冥中,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