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煥章主動來和杜昱三人搭話為的是套一套話,他總覺得這幾人不似良人。
見杜昱搭話,他又說道:“那不知幾位貴客是從那里來的?恕我眼拙,還真沒看出。”
杜昱說道:“我們是滄州的商賈,以前做過海貿,現在想來陸上討口飯吃。”
聞煥章捻須點頭,他就是聽到杜昱的普通話才覺得奇怪。河北東路的話,還帶一些遼國漢人的口音奇怪得很,據他所知即便是大名府的人也不是這么講話。
杜昱也想借這個機會向他打聽一下東京汴梁的新聞,于是,開口問道:“聞教授,不知你對汴梁城內的事情熟悉么?”
聞煥章說道:“怎么不熟?我沒隔幾天都要去汴梁一趟,那里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有所了解。”
杜昱一聽立刻來了精神,說道:“相請不如偶遇,今日遇到聞教授也是我等的幸運,不知能否賞臉喝上一杯。”
聞煥章求之不得,他在安仁村教書度日,手頭并不富裕。就是這酒也不是每天都能喝上的。眼下這幾人相邀,倒是可以過一把酒癮。
他也不客氣,說道:“那就多謝貴客了。”
說罷,聞煥章把自己桌上的兩盤菜端到杜昱他們一桌,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杜昱提起酒壇為他滿上,說道:“聞教授請!”
聞煥章拿起酒碗一飲而盡,放下酒碗之后說道:“多謝相請,不知貴客能否賞下姓名?”
杜昱說道:“哎呀,這倒是我疏忽了。我姓杜名昱,這位是我兄弟叫史進,這位叫做韓伯龍。”
聞煥章并未聽過幾人姓名,其實也不奇怪,梁山泊目前低調行事還不是水滸傳上那個幾次打敗官軍名聲大噪的梁山。
即便是史進,他的名聲也只在山寨周圍流傳。韓伯龍能知道無非也是因為他想上山入伙才了解到這些情況。
至于杜昱,這位真正的水泊之主名聲就更小了,甚至從來都沒有進入過官府的視線。所以聞煥章沒聽過并不奇怪。
四人又飲了一巡,杜昱開口說道:“聞教授,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聞煥章說道:“不知杜員外想要打聽何人?”
杜昱說道:“我聽說東京汴梁有一位八十萬禁軍的槍棒教頭,喚做豹子頭林沖,不知聞教授聽說過沒有。”
聞煥章一愣,說起林沖他原本并不知道,禁軍之中的教頭車載斗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誰又能注意到一個小小的教頭。
但是眼下東京汴梁最熱門的話題恰恰是禁軍教頭林沖,據說他恃寵而驕帶刀闖進白虎堂,然后被高俅高太尉拿下,刺配滄州。
他不明白幾個外地客商怎么會打聽這個人,于是,說道:“若是杜員外打聽別人,我或許不知。但這林沖闖白虎堂失了寵信,剛被高太尉刺配滄州,現在東京城里那個不知。”
杜昱忙問道:“聞教授這是幾時發生的事?”
聞煥章說道:“應該就在這幾日吧,估計送林沖發配的人還沒走出京城地界。怎么,杜員外認識林教頭?”
杜昱說道:“我那認得,只是我兄弟自幼喜愛槍棒,聽說豹子頭的大名之后就對林教頭心生向往,這次進京原本還想結交一番,誰知竟然發生這種事情。”
聞煥章說道:“哎,世事無常啊。我倒是聽說這林教頭被刺配乃是另有隱情。據說是因為高衙內看中了林沖的發妻張氏,這才起了心思將他陷害。”
杜昱說道:“難道朝廷就不管么?怎么說林教頭也是天子親軍的出身啊。”
聞煥章冷笑一聲,說道:“還能親得過官家的親隨么?”
杜昱無語,這倒是,在宋徽宗眼里高俅那可是心腹中的心腹。他能坐上太尉之位,完全就是替主子掌控軍權呢,論起親疏就連蔡京都比不過,就更不要說什么手下親軍的一個小小教頭了。
史進聽了氣不過,說道:“沒想到軍中竟也如此黑暗,這樣做官家就不怕寒了禁軍的心么?”
聞煥章說道:“史小哥這就說錯了。像這種事,哪個會不長眼去告知官家,還不是能瞞就瞞。”
韓伯龍說道:“可惜了一條好漢。”
杜昱冷笑道:“呵呵,滿朝文武與那“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的后蜀國人也沒什么區別。這種事竟然沒有一人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也難怪大宋…”
這句話剛要出口,杜昱一下反應過來立刻咽了回去。
聞煥章聽出他話里有話,說道:“杜員外話怎么說了一半,難道還怕我告發不成。”
杜昱說道:“說了也不打緊又不是什么犯忌諱的話,只是覺得如今大家都說蔡京奸臣當道,朝中卻無人出來扳倒他。現在又有高俅明目張膽陷害忠良,大宋的天下恐怕不昌。”
聞煥章倒是不這認為,開口反駁道:“我倒是與杜員外的看法相左,我認為大宋就要進入新的時代這樣的局勢早晚都會改變。”
杜昱奇怪問道:“聞教授的想法倒是獨特,如今蔡京把持朝政把天下弄得烏煙瘴氣,你反倒說大宋會有新的發展?不知教授能否為我等解惑。”
聞煥章說道:“蔡京把持朝政不假,但官家仁厚。現在蔡京年事已高,早晚都會被官家摒棄,到那時自有能者上位。沒有蔡京等奸臣懵逼圣聽,官家自然會刷新吏治勵精圖治。”
杜昱_,感情這位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看來想套路聞煥章得換一種方法。
于是,他嘲諷道:“聞教授這種想法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原來一切都是假設和空想。”
聞煥章說道:“這怎么會是空想,我聽人說蔡京現在眼睛都要看不見東西了查閱奏章都需要別人為他念出來…。”
“所以就認蔡京快死了?”杜昱說道:“不要說蔡京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就算死了教授敢保證官家信任的就是中正賢明之人?”
這次輪到聞煥章無語了,人家說得對啊。
杜昱說道:“聞教授,朝廷的事我不懂,但我聽過一句話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多得我也說了,相信教授這樣有大才得人比我更懂這個道理。”
話不投機,聞煥章陷入深思他并不想打破心中的幻想。
他在汴梁城中認識許多朝中大員,而且自認為懷才不遇的原因都是因為蔡京等奸臣把持朝政。
只要有一天蔡京老死,官家必然會換一批人來治理朝政,那樣他這種人才有機會趁勢而起。
現在杜昱的一番話,打破了他的幻想。人家說的對啊,如果不是官家這根上梁不正,有怎么會一再啟用蔡京這個已經歪了的下梁。
考慮到官家趙佶的年齡,莫非大宋江山真的不昌?
聞煥章心思有些亂,不自覺的拿起酒碗痛飲。
杜昱說道:“教授其實不必如此,人常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連一文俸祿也不曾拿過,又何必為趙氏江山操心呢?”
聞煥章一拍桌子,怒道:“杜員外慎言。文正公曾言“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我雖沒有文正公的才學,但也要學習他的風骨。”
杜昱無語,他知道古代文人的執拗。那可真的是,能夠為了心中的信念不顧一切。
于是,他說道:“算了,聞教授咱們沒有必要爭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聞煥章也覺得自己失態了,有些不好意思。便提起酒壇給杜昱三人斟酒,說道:“讓幾位小哥看笑話了,我有些失狀,對不住了。”
說罷,他自罰一碗,又陪杜昱幾人喝了一巡。
杜昱見此時并不適合招攬聞煥章,便把念頭壓下,準備時候再做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