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公,我家里也開了一家布莊,張仙人家的紡織廠出了一種新棉布,掌柜的不知道這種棉布是否好賣,于是用了5000兩銀子買了一批進行試銷,試銷的狀況不錯,然后掌柜的就跟我打了申請,調了11000兩銀子進了不少,但這次進貨的價 格比試銷的時候,每匹多了5錢銀子,這次進的貨,是試銷時的2倍。”
“那么請問狀元公,試銷的時候,每匹棉布進貨的價格是多少?”
“還有如果這種新棉布,按照每匹7兩銀子定價出售,當大部分新棉布賣出去之后,剩下的400匹,按照定價的七成來賣,那么在這兩次銷售中,我的布莊一共盈 利了多少元?”
諸大綬懵了!
其實不止諸大綬懵了,大殿里,以及大殿外頭的官員,都懵了!
這題,忒么的繞了!
但,在場的人,都是進士,雖然題繞是繞了些,但想了一陣子,就有不少人弄 明白了。
可弄明白了,也不會算啊!
這題顯然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硬著頭皮去想,抓耳撓腮的去想,想了半天,想的一腦門子的汗,都沒想明白。
狀元公諸大綬也是如此,他額頭上不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的臉已經變成了 醬豬肝,可他就是解不出這道題來。
嘉靖帝也在想,但想了一會兒就放棄了,因為他不需要去思考這問題,因為他是皇帝,遇到這種問題,他要做的是,找一個人來幫他解決,而不是自己去想,所 以他專心的看起了熱鬧。
看了好半晌,看的心花怒放了之后,這才咳嗽了一聲,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 了自己身上。
然后面帶笑容的看著江春橋道:“江愛卿,這道題,是不是太難了些,好像對 于做官來說,也多大用啊!”
江春橋自然聽明白了嘉靖帝的意思,他有些吃驚的道:“陛下,臣雖然是拿布莊舉的例子,但在衙門里,這樣的賬簡直比比皆是,如果連這都弄不明白,如何看 的懂賬本?”
狀元公諸大綬氣的都快氣成‘雞胸’,但有氣他也只能憋著,因為他解不開這道 題,就算給他兩三天的時間,他也解不出來。
他能解的替,只有雞兔同籠!
嘉靖帝‘大吃一驚’,道:“一本小小的賬本,竟如此的難?”
江春橋嘆了一口氣道:“陛下,豈止如此,下面的那些油吏,為了能夠多撈銀子,真的是變著花的做假賬,就算是一般的賬房先生,想要弄明白那些老賬本,也 得花上數月的時間,想找出問題所在,那花的時間就更久了!”
“這天下絕大數州縣的知縣、知府、知州們,在他們離任的時候,都沒搞明白那些賬本里的貓膩,除非是那些油吏自己鬧了矛盾,有人投靠了他們,不然是絕不 可能弄明白的!”
嘉靖帝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這豈不是說,朕派出去的知縣、知府,全都在 做糊涂官?”
嚴嵩嘆了一口氣,他本來做的打算是今天不帶‘嘴’來的,只聽不說,但沒想到 大朝會剛開始沒多會兒,就變成了這樣!
他率先跪在了地上:“臣等無能,請陛下責罰!”
其他人一看嚴嵩跪了,也緊跟著都跪下了:“臣等無能,請陛下責罰!”
嘉靖帝冷冷的哼了一聲:“責罰你們有甚的用?下面的人,還不是該怎么做糊 涂官,依舊還怎么做糊涂官?”
眾人跪在地上不吭聲。
嘉靖帝再次冷聲道:“朕看這科舉必須得改,怎么改,朕還沒想好,還需回京后再與內閣、六部九卿繼續商議,但其中有一點,是必須改的,下一科,鄉試取士時數術占五成,下下一科,數術加入到殿試里,也占五成,朕不需要那些只會做糊 涂官的人!”
說完這話,嘉靖帝臉色稍微緩了緩:“今兒就這樣吧,散了吧!”
大朝會后第二天,南京天禧樓。
天禧樓原本是南京最好的酒樓,但自從去年七星閣建起來,張忠又在南京城皇 城根下圈地建了個七星閣外閣之后,這天禧酒樓就徹底的沒落了。
但今兒,他卻再次輝煌了起來,不是說今兒來的人格外多,而是今兒來的人,
格外的尊貴。
三層的天喜樓,除了天字一號包間外,其他的地方,一個客人都沒有,不是天字一號間的客人包了場,而是掌柜自己把其余的客人都客客氣氣的請走了,然后把 整個樓都空了出來。
為了就是好好招待今天這桌貴客!
“今兒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也都給我把你們的那手絕活拿出來,只要今兒你們的手藝能讓那桌客人滿意,別的不說,每人先賞一百兩銀子,但如果誰要給我辦砸 了,做出來的飯菜讓那桌客人不喜歡,那別怪我不客氣!”
掌柜的話說完,就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一票廚子。
大廚是個機靈的,立馬就站出來道:“掌柜的您放心,除了嚴閣老之外,其他的那位尚書大人,咱們都伺候過,咱們也都知道他們的口味,保證能把他們伺候好 了,不過掌柜的…”
大廚搓了搓手:“那個嚴閣老的口味,咱們…”
掌柜的明白大廚的意思,思量了片刻后道:“我去幫你們問問!”
一聽這話,廚房里的廚子們都松了一口氣。
掌柜的離開后廚,來到了天字一號包間門外,小心的從門縫里往里看了一眼,
發現嚴閣老還沒來,依舊只有戶部尚書一個人在。
于是他趕忙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盧尚書,我來是想跟您打聽打聽嚴閣老有沒有忌口的,或者嚴閣老喜歡什么 口味的菜?”
盧紳想了想道:“這個啊,嚴閣老喜歡清淡一些的,不喜油膩!”
掌柜的心中大喜,趕忙從袖口里掏出了一封銀子:“謝盧尚書的大恩,這是一 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盧紳看了那封銀子一眼,沒接,但笑了起來:“行了,咱們都是老相識了,你 能有這份心意就行了!”
“那怎么行,一碼是一碼!”掌柜的再次往前送了送。
盧紳笑著推開了:“行了,快忙活你的去吧,今兒把閣老伺候好了才是最重要 的,千萬不能丟了咱們南京的臉!”
掌柜的明白了,收起銀子,笑著做了個揖,離開房間回到了后廚。
將將要到午時的時候,嚴嵩進了包間,一番客套后,分賓主落座,早就候著的 侍女,迅速的把酒菜端上了桌。
在這期間,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盧紳,閔如霖也一直在給盧紳打眼色。
盧紳明白,把眾人關心的事情,直接問出了口:“閣老,看今天這樣子,這科 舉改制的事情怕是非改不可了吧?”
嚴嵩夾了一筷子菜,嘗了一番之后,才道:“說不好,但數術這一塊,肯定是定下來了,畢竟陛下開了金口,所以諸位還是趕緊給族里寫封信,請一些數術方面 的名師給后輩們補一下功課!”
盧紳忙道:“這一塊,咱們都曉得,畢竟陛下已經明言下一科考舉人,數術這 一塊足足占了五成的分量!”
“這一塊,咱們也做好了打算,而且也不怎么怕,畢竟咱們各族的族學里一直 都有這一方面的先生,族中子弟也多有涉獵!”
“咱們心中擔心的是,會不會像唐宋時期那樣,出現常科和制科!”
“如果真的出了制科,那咱們后輩們寒窗苦讀,還有甚的用?”
嚴嵩似乎挺喜歡他面前這盤青菜的,又夾了一筷子,細嚼慢咽的吃完,才再次開口道:“制科怕是應該不會的,但也不能不妨,不過有一點,我覺得你們應該多 準備準備!”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還是南京戶部尚書盧紳開口道:“還請閣老為 我等指一條明路!”
嚴嵩擺了擺手道:“什么明路不明路的,其實我也是猜的,你們仔細回想回想 江春橋說的話,然后就能明白了!”
眾人擰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后還是都看向了盧紳。
盧紳倒是想明白了幾分,他有些不確定的道:“閣老所指,難不成是明法科?”
眾人懸著的心放下了,大不了以后族中子弟多在這方面下下功夫就行了,畢竟 明法科也是科舉中必考的項目,雖然占的分數不多而已。
哪怕就是加上了數術和明法兩科,對于儒家的地位,還造不成什么沖擊。
因為如今士林已經把數術和明法等,看做了謀生的工具,且已經沒有了法學家。
他們害怕的是心學和黃老!
如果把這兩個學說加入科舉當中,那他們恐怕真的要豁出命去抗爭一番了。
嚴嵩把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沉吟了好一番之后,才下了決心,開口道:
“莫要小看了這數術和明法!”
閔如霖疑惑的開口問道:“閣老,這是為何?”
嚴嵩道:“江春橋雖然投了張忠,但他也沒忘了老夫這邊,昨天他到老夫的住 處,和老夫談了大半宿!”
眾人心中一驚。
嚴嵩繼續道:“江春橋說了不少關于張忠的事情,他說張忠這人,極不重規 矩,卻又極重規矩,他自己是個沒規矩的人,但卻要求別人重規矩!”
“白玉堂在陛下面前說的那一番話,想必你們都聽說過了,不過你們大概沒怎 么聽全!”
“白玉堂說過這樣一句話,叫做有法可依、依法行事,但這話不是全部!”
“江春橋跟我說,張忠說的是,有法可依、依法行事,執法必嚴、違法必究!”
眾人都驚呆了:“這,這張忠莫不是法家的支持者?”
嚴嵩搖了搖頭:“不,我前面就說了,他自己是最不重規矩的人,他只要求別人重規矩,誠信商行內部有一個糾察部,糾察部的墻上,就用大紅的墨,寫著有法 可依、依法行事,執法必嚴、違法必究這幾個大字!”
“他們這個糾察部甚至還把大明律做了一番更改,然后用在了張忠的那些莊子上!”
“那些莊子的娃娃們,上學的時候,除了四書五經之外,還要學數術和大明律!”
“據說每年的年考,數術和大明律不及格的,都會被要求降級,甚至還會扣各 家的分成!”
“那批娃子里,最大的如今已經有十六歲了,但張忠依舊沒讓他們參加科舉,
我估摸著,下一科、下下一科,他們必會參加的,到時候各位族中子弟,怕是有對 手了!”
一時間南京六部各部的尚書們,臉上寫滿了擔憂之色,他們聽懂了嚴嵩說的這 些話的話外音,這次的科舉改制,怕是張忠早就預謀多時了。
如果對上的人不是張忠,而是別人,他們一點都不會擔心,可偏偏這人是張忠。
張忠是不是仙人,其實他們不清楚,但他們清楚的是,陛下認為他是仙人,而 且陛下對他極其極其的信任,說一句言聽計從,一點兒不為過。
他在金鑾殿上說了一句‘化金為氣’,陛下就禁絕了民間的黃金交易,如今民間黑市里,一兩黃金能換一百兩銀子,可就算如此,也是有價無市,大批的人拿著銀 子等著換黃金。
化金為氣是不是真的,他們不清楚,但他們清楚張忠真的能練出仙丹來。
沈貴妃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沈貴妃隨著陛下巡幸江南,來到南京的時候,沈貴妃族中長輩都來拜見,但當 他們見到沈貴妃的時候,都驚呆了,幾乎都不認識沈貴妃了。
不是說他們多年未見才不認識了,沈貴妃族中長輩,每年都會有一位進京‘看 望’沈貴妃。
怎么可能會出現不認識的局面?
后來問了才知道,原來是吃了張忠進獻的仙丹!
沈貴妃也說了,陛下也吃了張忠進獻的仙丹,如今是百病不侵,身體壯的和一 二十歲的小伙子一樣。
別的不多說,但憑這一點,張忠說什么,陛下就百分百的會聽什么。
如果張忠真的要推行法家,那儒家的地位,恐怕就不是動搖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閣老,您覺得張忠會推行法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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