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給朕說說,詳細的說說你那個,那個工廠的事情,還有為什么竟然要用 十萬人之多!”
徐邦瑞聽到嘉靖的話,臉上浮現出了為難的神色,廠子確實是他在負責的,但 他只是掛名的,真正負責的人,是他們家雇傭的那個職業經理人。
“陛下,這些事情,臣也說不大清楚,但有一個人,絕對能說清楚,他叫白玉 堂,是個職業經理人,如今就在我家!”
嘉靖帝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但畢竟已經等了這么久了,也差不了多會兒:
“去把他叫來!”
大概大半個時辰之后,叫白玉堂的職業經理人出現在了嘉靖帝面前。
人是黃錦去叫的,黃錦這次做足了功課,在來的路上,已經把事情詳詳細細的 跟白玉堂說過了。
白玉堂給嘉靖帝行禮過后,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陛下,商人最重利,這個 利字就能很好的說明一切!”
“具體要解陛下的疑惑,那就是成本!”
“一件商品的成本越低,賣出的價格越高,獲利越大!”
“所以,商人在拼命的抬高出售價格的同時,也在拼命的壓縮成本!”
“如今一匹絲綢的成本價,普通的作坊,大約在四兩銀子左右,賣出的價格批 發價,在大明大約六兩左右,也就是說,一匹絲綢,能賺二兩銀子!”
“像我們這種紡織工廠,產量非常大,需求的蠶絲也非常的巨大,往往一次進 貨,就要進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兩的蠶絲!”
“陛下應該多少有些耳聞,交易量越大,價格就相應的低出不少!”
嘉靖帝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這點東西,他還是清楚的。
白玉堂又道:“蠶絲的價格低了,那么我們的成本就會相應的降低,別人四兩 銀子,我們就只有三兩五錢!”
“除了蠶絲的成本降低了之外,我們的織機也遠比其他的作坊先進,別人一個女工,一天的時間,也就織一匹絲綢,可我們呢,我們一個女工,一天的時間,能 織十匹絲綢,這又極大的降低了成本!”
“這時候,我們的成本就不只是三兩五錢了,已經低到了二兩五錢,甚至二兩!”
嘉靖帝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你們一匹絲綢的成本竟然只有二兩銀子?你說 的,可當真?”
白玉堂搖了搖頭:“陛下,我說二兩只是打個比方!”
嘉靖帝的眉頭皺了起來,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因為如果他們的成本真低到了這個份上,那其他的作坊,很容易就會被他們給擠死,然后絲綢這一行業,就逐漸 的被他們所壟斷,這不是嘉靖帝愿意看見的。
他清楚的知道,一個行當,如果被一家,甚至一個人掌控的時候,會對大明造 成怎樣的危害。
白玉堂猜到了嘉靖帝的心思,他嘿嘿一笑,緊跟著又道:“陛下,實際上,我 們的成本,如今已經降到了只有一兩五錢銀子了!”
“什么?”嘉靖帝吃驚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白玉堂不緊不慢的道:“是真的,陛下,在陛下面前,小的怎敢撒謊!”
嘉靖帝沉默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好半晌之后,嘉靖帝才開口道“如果你們擴大到十萬人,那么成本會是多少!”
白玉堂道:“預計會達到一兩銀子,但這已經是極限了,因為蠶絲的成本就在 那里擺著!”
嘉靖帝又陷入到了沉默當中,好半晌之后他才再次開口道:“對于新城附近各 縣人口逐漸減少這件事,怎么才能解決?土地絕對不能荒廢!”
白玉堂道:“這件事情,少爺在給我們上課的時候,曾經說過,他說這種人口虹吸現象,近千年內,怕是很難解決了,因為這種虹吸現象,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產 物!”
“我這么說,陛下可能不太理解,我換一個說法,陛下就應該會明白了!”
“像我們大明的京師燕京,北宋的京師汴梁,南宋的京師臨安,再往上唐朝的 京師長安,漢時的洛陽!”
“這些地方,都存在虹吸現象,而且非常明顯!”
“就拿咱們大明的京師燕京來說,燕京周邊各縣的百姓,會不自覺的涌入京師 當中!”
“這是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京師能夠掙大錢!”
“這是利益的驅使,孟子言,人性本善,荀子言,人性本惡,我們家少爺對于這兩句話,都支持,也都不支持,因為他覺得人性的本性是趨利避禍,人從出生到 死亡,這一生其實都在追逐利益!”
“可能有不少人不同意這個說法!”
“那些不同意這個說法的人,大都會拿孩童來距離!”
“其實仔細想一想,你吃的第一口奶,也是在為你自己謀利,對不對?”
對還是不對?
所有人包括嘉靖在內,都沉默了。
你要說他不對,但仔細想想,又覺得確實是那么回事兒,可你要說他對,卻總 覺得這是歪理邪說。
又加上這話是張忠說的,張忠是誰,張忠是現在嘉靖帝面前的大紅人,是真正 的仙人。
一個神仙說的話,你怎么去反駁,甚至你敢反駁嗎?
肯定有敢的,但今天這些人,卻絕對不敢,因為他們就是真正的趨利避禍的代 表,官員!
任何時期的官員,都是趨利避禍的代表,哪怕就是我大種花家的官員,也存在 這樣的問題。
可如果你想要批判,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論腳,因為人性就是如此,任何人都不 敢說,自己不存在趨利避禍這樣的行為。
你自己都這樣,你怎么去批判別人?
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人有思想,有道德,在某些特殊時期,道德會占據 上風,從而制止你趨利避禍的想法,做出一些讓人感動的事情,甚至是偉大的事情。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到沉思當中的時候,白玉堂再次開口了:“既然人生而逐 利,那這種虹吸現象就會一直存在!”
“當然了,我們家少爺也說過解決的辦法,那就是讓整個大明,所有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一樣富裕,而且還必須讓所有的地方都一樣美麗,都一樣風景宜人,
都一樣的宜居!”
“但這基本不可能,對不對?”
這次,包括嘉靖帝在內,都忍不住輕輕的點了點頭,這種純理想的事情,基本 不可能實現。
說的更通透一點,如果大家都一樣了,那他怎么才能體現出他這個皇帝高人一等?
只要有他這個皇帝,這種理想狀態就不會實現!
白玉堂又道:“所以人口虹吸基本不可能解決,但我們可以解決土地荒廢的問 題,因為這個問題很容易就能解決!”
嘉靖帝來了興趣:“哦?如何解決?”
白玉堂道:“發展技術!”
嘉靖帝疑惑的擰起了眉頭,其他人則紛紛左顧右盼,用眼神詢問身邊的人,結 果得到的都是疑惑不解。
白玉堂道:“少爺給我們上課的時候,這件事兒的解決方法,他說的很清楚,
他說科技是第一生產力!”
“科技,可能陛下不太理解,但換一種說法,陛下就清楚了!”
“科技,實際上就是格物!”
“仔細的想一想,漢時一畝地,能收多少糧食,到了隋唐時期,一畝地又能收 多少糧食,再到了宋朝時期,再到了我們大明,一畝地,能收多少糧食?”
所有人情不自禁的開始回憶起來。
白玉堂這時候又道:“是不是越來越多?”
所有人,包括嘉靖在內,都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白玉堂笑了:“大家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地還是那些地,可為什么糧食的產量 會越來越高呢?但凡做過知縣的,對農事了解的人,應該都清楚,地如果不施肥,
就會越種種貧瘠,產量會越來越低,可實際上,偏偏確實產量越來越高!”
嘉靖帝情不自禁的道:“對啊,這是為什么?難道是因為施肥的原因?”
說罷,嘉靖帝就把目光投向了下手邊的內閣首輔嚴嵩。
嚴嵩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還請陛下贖罪,老臣雖然知曉農事,但老臣也不 知這是為何!”
嘉靖帝擺了擺手道:“閣老不比如此,你每日所思所慮皆國事,這些小事不知 情,也很正常!閣老坐下吧!”
話罷,嘉靖帝就轉頭問白玉堂道:“你們少爺是如何說的?”
白玉堂道:“我們少爺說,這是因為科技在發展,通俗點說,就是農具在發展,以往播種一畝地,可能需要三五個青壯才能完成,到了現在,一個青壯就能播種三五畝,甚至在我們家少爺的莊子里,三無戶人家的青壯,就能完成整個莊戶所 有地的播種!”
“原因,就在于那些莊戶用了我們家少爺制作出來的,更加先進的農具!”
“這些先進的農具,不僅能省時省力,還能在犁地的時候,讓把種子播的更 深,自然而然的成活率就會變高!”
“同時還有水車能夠一刻不停的從江河胡海中取水,送入水渠,從水渠流入田地,哪怕是大旱年間,我們也可以用我們手里先進的工具在地頭上打井,從水井里 取水來澆地!”
“除了農具在不斷的更新之外,種植的方法,也在不斷的更新,漢朝時,很多 都是把種子撒到地里去,到了咱們大明,則必須先犁地,犁出一條條深深的小溝,
再把種子埋進去,澆水灌溉!”
“這就是科學、就是格物的發展!”
“除了地之外,我還可以舉一個更加直觀的例子,更加有說服力的例子,那就 是我們在松江府新城的紡織工廠!”
“我們紡織工廠用的織機更加的先進,所以我們的布匹更加的便宜,我們獲得 的利潤就更加的豐厚,這就是科技的發展、格物的發展!”
嘉靖帝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但嚴嵩等老狐貍,卻沒有吭聲,而且露出了一種 疑惑的神情。
因為他們從白玉堂的話里,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什么東西?
諸子百家!
學術紛爭!
階級紛爭!
這種事情,他們是絕對不會去摻和的!
所以,他們不可能發表言論。
白玉堂豈會不知道他們這些人的心思,他們當初的心思,就是這些人此時的心 思,當初他們才聽到張忠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里怎么想的,這些人就是怎么想的。
白玉堂他們這些人,雖然被張忠虐的很慘,但也被張忠帶壞了,他們受過的 罪,也得讓這些人常一遍。
“所以說,只要我們大力發展格物,不再獨尊孔孟儒術,興百家學說,我們大 明越到的問題,就都能輕易的化解!”
嘉靖帝臉上的神情,非常的精彩,一時半會說不透,但嚴嵩等人的臉色,就簡 單了,全都黑成了鍋底。
嚴嵩等人是老狐貍了,他們不吭聲,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不吭聲。
比如,越中十子之一的諸大綬。
他憤怒的指著白玉堂道:“荒謬,一派胡言,簡直大逆不道,我看你打扮,不 知道你是否是讀書人,但我聽你說話條理清晰,想必應該是讀過書的!”
“既然讀過書,怎么可以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孔圣人…”
白玉堂不等諸大綬說完,就一臉不屑的道:“孔圣人怎么了?儒家又怎么了?”
“你你你…”聽到白玉堂的話,諸大綬氣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白玉堂很是不屑的道:“你什么你?你是不是想說,除了儒家之外,其他的都 是歪門邪說?其他的都不是正統?只有儒家才是治世之道?”
“我呸!”白玉堂竟然當著嘉靖帝的面,對著諸大綬啐了一口。
諸大綬簡直要瘋了,如果此時他手里有一把刀,如果殺人不犯法,如果不是在 嘉靖帝面前,他絕對會一刀砍死白玉堂。
但白玉堂緊跟著說出口的話,就一下子澆熄了他心中的火焰,甚至還一腳把他 踹下了深淵。
“敢問閣下高姓大名?在朝中任何職?”
諸大綬冷冷的哼了一聲沒搭理白玉堂。
嘉靖帝卻饒有興致的道:“這是諸愛卿,今科狀元!”
白玉堂假模假樣的行了一禮道:“哦,原來是狀元公當面,我這里有一個問 題,想請教狀元公!”
諸大綬哼聲道:“你說!”
白玉堂道:“敢問狀元公,三代以降哪朝可稱的上是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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