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六月,王翠翹從杭州本地購得糧食四十萬石,復又從江蘇購買三十萬石!”
“去歲七月上旬,從江西購買了二十萬石糧食,下旬復又購買了三十萬石!”
“去歲八月,從福建購買糧食約四十萬石!”
“九月,復又從江西購買了近五十萬石!”
“直至十月山西、陜西、河南三省遭災,王翠翹一共從杭州以臨省購得糧食兩百三十萬石,短短數月,糧價一下子從一兩三錢變成了二兩五錢!”
隨著韓瑞一筆一筆的‘報賬’,張忠的眉頭也皺越深,他不是擔心暴露王翠翹和他的關系,而是他實在不明白,朱老七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把這些事情查清楚的。
就在張忠琢磨朱老七的時候,公案后的海瑞猛的拍了一下驚堂木。
“張忠,王翠翹可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這事兒全杭州都知道!”
“好,你承認就好!張忠,時值國難,你卻囤積居奇,而且數額如此之大,你可知道,僅憑此,我就可以判你個抄家治罪!”
張忠臉上完全沒有了之前‘陪你玩玩兒’的樣子,此時他臉上滿是冷峻。
“請問縣尊,山西三省地龍翻身是幾月!”
海瑞微微一愣,沒明白張忠為何會突然這樣問,但他還是道:“十月!”
張忠道:“那么王翠翹又是幾月收的糧食!”
海瑞徹底的楞住了,之前他的心神完全被張忠的‘大手筆’給氣的迷糊了,他是恨不得把張忠這種大發國難財的卑鄙小人給剁碎了喂狗,但卻也因此忽略了其中的一些細節,就比如時間!
這時候張忠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莫不是縣尊以為山西三省地龍翻身乃張某所為?”
若是換了黃錦、曹海等那些太監,就算他們不認為張忠有這個能力做到,他們也會非常堅定的認為張忠能預測到!
但在這里的不是黃錦和曹海那些太監,而是圣人門下的海瑞,神什么的,在他們的認知里,完全就是用的時候你是神,不用的時候你就是廁紙!
他們絕對不會認為張忠有能力搞出什么地龍翻身來!
大家別小看了古代的讀書人,他們清楚的知道,地龍翻身什么的都是自然災害,他們之所以遇到這樣的情況就表現的‘驚恐不已’甚至疾呼老天爺發怒了,這完全是他們借此來束縛‘皇權’的一種手段而已。
畢竟能制約皇權的,只有老天爺,如果他們不把這種自然災害歸類成‘老天爺發怒’,他們就沒有制約皇帝的辦法了。
自古皇權、相權不兩立!
這也是為什么,讀書人那么喜歡逼著皇帝下罪己詔的原因,因為這樣可以極大的削弱皇權,從而加強相權,即文官的權利,也就是讀書人的權利。
張忠見海瑞不吭聲,又道:“我讓王翠翹買這么多糧食,也不是為了囤積居奇,而是為了養豬、養羊,大明律里沒有哪一條規定不讓用糧食喂豬喂羊吧?”
海瑞的臉一下子變成了醬肝色,被氣的!
但他又沒有辦法來反駁張忠的話!
畢竟糧食是人家的,人家買來之后愿意干哈,你根本就管不著。
可海瑞不會就這么算了。
他怒聲道:“如今城外依舊有災民數萬,你卻寧肯拿著糧食去喂豬,如此做法,就不怕…”
“怕什么?”張忠不等海瑞說完就道:“賑災本就是官府的事,縣尊把這些推到我頭上來,這是要推卸責任嗎?這就是縣尊的為官之道嗎?有好處就拼命的往自己兜里撈,沒好處就拼命的往外推,甚至有了難處就到處甩鍋?”
“你放肆!”海瑞真的是被氣到了。
張忠卻一點都不害怕海瑞的怒火,他繼續道:“朝廷在各府各縣都設置了義倉,百姓遭災,官府不開倉賑災,卻要我一個小小的商人來背鍋,縣尊大人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惱羞成怒的海瑞指著張忠道:“百姓為什么遭災,還不都是因為你們這些黑心的商人在背后囤積居奇惡意哄抬糧價,你信不信現在我就讓人把你抓起來,抄了你的家!”
張忠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好啊,縣尊大人,你現在就把張某抓了,然后去張某的家!”
“你…”
“堂尊!”一直未吭聲的縣丞開口了:“還請堂尊辦案以大明律為主,不要把個人恩怨摻雜其中,否在下官就會到知府大人、藩臺大人那里一一稟明!”
“你…”
是夜,張府。
“少爺,必須得想個辦法把這個叫海瑞的除掉才行,咱們今天跟他撕破了臉,今后他必然會咬著咱們不放的!”刀四眼神堅定的看向了張忠。
他們這些人跟在張忠身邊多年,早就被張忠‘污染’的差不多了,其內心早就沒有了對官府敬畏和害怕,甚至發展到現在,他們已經能面色平靜的把某些和張忠作對的官員綁了沉海。
哪怕是對上皇權,他們也能保持一顆平淡的心。
之前的海鹽衛指揮使劉昌義的事情,以及刀四和朱七的見面,就能很好的說明一切。
就算張忠這會兒說要造反,他們也會平靜的接受,比急急的去做準備。
張忠輕輕的擺了擺手:“海瑞不足為懼,像海瑞這樣的正直的官員,只要我們永遠站在老百姓的立場上做事,他們就永遠都拿我們沒辦法!”
說到這里,張忠的手指開始有節奏的敲擊起了桌面:“我現在擔心的是朱老七,以及我的那些盟友們!”
刀四略微沉吟了一番,道:“少爺,你的意思是,有人暗地里給朱老七提供了消息?”
張忠點了點頭道:“王翠翹收糧食的事情,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能知曉的如此清楚的,也沒多少個,但海瑞卻偏偏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每次買糧的數額都如此的準確,這說明什么?”
刀四瞇著眼睛接口道:“這說明有人出賣了少爺!”
倚在墻角懷抱著鋼刀的刀一忽然開口道:“不一定就是少爺的那些‘盟友’們出賣了少爺,也有可能是咱們內部的人!”
刀一的話音剛落,刀四的眼中就猛然燒起了一股爆裂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