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八這天,原本應該停業的樓外樓,卻比之以往更加熱鬧,無數的香車寶馬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沒用了多會兒,一到七樓就已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但八樓,卻格外的安靜,不是八樓沒人,八樓也有人,而且還不少,但這些人,卻只默默的坐在那里,完全沒有和旁邊之人交流的意思。
忽的,通往八樓的樓梯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這聲音仿佛號角一般,一下子就喚醒了八樓的人,他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樓梯口。
片刻后,一位相貌英俊的少年就在兩位佳麗陪伴下走了上來。
這少年一出現,八樓的賓客紛紛站了起來。
“會長!”
“堅貞賢侄!”
“堅貞來了!”
一時間問候聲絡繹不絕。
張忠抱拳一一還禮。
分賓主落座之后,張忠就開口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忠之叔伯長輩,忠竊據此位不勝惶恐,所以每日所思所想,皆是如何為諸位叔叔伯伯服務!”
“賢侄客氣了!”
“堅貞客氣了!”
“堅貞賢侄能任會長一職,實乃名實至歸,我等皆心服口服!”
“不錯,堅貞賢侄這些年為咱們做的那些事情,咱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此言甚是,若有人敢不服堅貞賢侄,那我等就有話要說了!”
“不錯,正應如此!”
張忠一番謙虛的話,引來了一片贊譽,當然,這里沒誰是傻子,張忠的話,他們也只是聽聽而已,他們嘴上說的話,張忠也是隨便一聽就過去了,你要是當真了,那你就真成傻子了。
張忠笑著拱手行禮,眾人再次還禮,又是一番商業互吹之后,大廳里才恢復了安靜。
這一安靜下來,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起來了,因為肉戲就要來了。
張忠也明白是時候說正事兒了,所以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就直奔了主題。
“諸位叔伯,此次我召集大家,一共有兩件事兒,我先說第一件!”
眾人精神一震,紛紛豎起了耳朵。
“上月,山西、陜西、河南,三省地龍翻身,至上百萬百姓流離失所,但因國庫空虛,朝廷無力賑災,嚴閣老派了鄢懋卿鄢大人來江南籌糧,咱們浙江,要出的份額是三十萬石!”
這事兒大家都知道,所以張忠說完這話之后,大多數人都沒什么反應,他們在等著張忠后面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后面的話才是關鍵。
“前幾天布政使江大人和按察使張大人,到府上去找我,想問問咱們商會能捐多少糧食!”
有心急的人,張忠話剛說完就跳了出來,問道:“會長應下了多少份額?”
這人話一說出口,立刻就有不少人附和,紛紛詢問張忠應下了多少,畢竟事關自身利益,就沒有幾個不上心的。
當然了,這些人也都清楚,朝廷派下來的這個差事,他們是推不了的,所以沒人傻到問張忠為什么不把這事兒給回了。
張忠淺淺的笑了笑:“我應下了…”
說到這里張忠故意停了下來,拿起旁邊的茶,優哉游哉的喝了起來,大廳里的眾人見張忠半天沒說出個數來,頓時就急了。
“哎喲,我說堅貞賢侄,你就別尋我們這些老頭子的開心了,你就快說吧!”
張忠笑著把茶杯放下,道:“好,既然諸位叔伯如此著急,那我就說了,我一共應下了一百一十萬石!”
大廳里一下子炸了鍋了,誰也沒想到張忠居然應下了一百一十萬石,他們在座的這些人,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他們都清楚鄢懋卿來江南攏共才籌一百一十萬石,現在張忠一張口就把所有的賑災糧給包圓了,這叫他們如何不震驚。
更何況原本捐三十萬石,他們心里就很不樂意,現在一下子成了一百一十萬石,他們就更加的不樂意了。
質問張忠的聲音,一下子就此起彼伏起來,但張忠卻像是一點都沒聽到那些質問聲一般,依舊優哉游哉的喝著茶。
這時候有精明的人開始琢磨起來了,畢竟這些年張忠的經歷太過耀眼,自他出道以來,從來就沒見他虧過錢,這次他一下子就舍出這么多利益去,你要說這里面沒貓膩,打死他們,他們都不信。
所以,等質問的聲音小了一些的時候,一個人站了出來,這人姓吳,叫吳自來,是浙江家資僅次于張忠的豪商巨賈。
“堅貞賢侄!”
吳自來一開口,大廳里立刻就靜了下來。
張忠淺笑著放下了茶杯:“吳伯伯,有什么問題盡管問,小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自來點了點頭:“既如此,那我就問了,賢侄,據我所知,鄢懋卿鄢大人來江南籌糧,整個江南攏共才一百一十萬石,可現在咱們浙江一下子就給包圓了,咱先不說分到咱們各自頭上的數額,咱能不能拿的出來,咱們就說這么干了,會不會招來朝廷的惦記啊?”
眾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這么干,會不會被朝廷惦記上啊!”
張忠笑容不變,道:“吳伯伯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但小侄可以給吳伯伯,給在座的各位叔伯一個保證,保證咱們這么干了,朝廷不僅不會惦記咱們,還會給咱們一個大大的獎勵!”
眾人疑惑不解,吳自來作為代表,他開口問道:“哦?此話怎講?”
張忠低頭看著腳面,淺笑著道:“這事兒啊,能不能容我賣個關子?”
眾人微微一愣,隨即苦笑起來,打交道這么些年了,他們對于張忠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他如此說,怕是他們再怎么問,也問不出來了。
但這事兒問不出來,不代表他們不問別的。
吳自來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問了,不過堅貞賢侄,你家大業大,拿個七八萬石糧食出來,動不了你幾分毫毛,可我們就不行了,我們這些人家小業小,一下子叫我們拿出幾萬石糧食出來,這可就傷了根了啊!”
眾人再次紛紛附和。
張忠明白吳自來這話的意思,大家都是商人,你叫我們拿這么多錢出來,你不給我們找抹回來,那我們是絕對不會拿的,虧本的買賣,誰也不會去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