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上雖沒有寫仿制古瓷的技術,但也寫了一些辨別的訣竅。
只是,這本筆記寫于將近三十年前,如果天工堂的仿古派還有傳人,完全可以憑借著這些年科技發展的紅利,把仿古技術推陳出新。
因此,哪怕筆記上寫的這幾個是,仿古派從開創至今都沒有被攻克的問題,也完全有可能憑借現在的技術解決了。
筆記上寫的幾個訣竅還有沒有用,需要打個問號。
這個問題先放在一邊,趙琦由筆記又想到了屈秀梅。
屈秀梅就是打他房子主意的那個女人,這世沒有讓她得逞,但令他意外的是,居然沒什么動作。
看來,屈秀梅很可能知道這本筆記的事情,只是不確定是否藏在這里,否則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前世,他一直想把這處房產買回來,但對方就是不肯,這一點也可以證明,他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暫且不提這件事,趙琦現在的任務,是把修復技術吃透,如果能夠達到筆記上說的水平,他的路就走寬了。
不說其它,昨天買回來的那些修補過的瓷器,只要他重新修復,價值至少翻三倍、五倍,完全是暴利!
可惜,現在不是以前,一些高檔瓷器,哪怕是有破損,也依舊值錢,想要買下來得花大價錢,要是早上十年,他想想都流口水。
話又說回來了,做人不要太貪心,他如果能夠把瓷器修補的跟完整器一模一樣,成為億萬富翁指日可待。
接下來一段時間,趙琦沉浸在學習中,除了去父母那,看望女兒,以及一些推不掉的事情,他都在學習修復技術。
瓷器的修復是一門復雜的學問,不說其它,要把一件瓷器修復的有模有樣,制作瓷器的幾個方面,都必須要有全方面的了解。
好在前世今生的經驗,再加上記憶力的優勢,趙琦對瓷器的了解,已經符合了學習技術的基本條件,只是在繪畫方面,他還要從頭學起。這一點,哪怕有著記憶力的優勢,也不能一蹴而就。
于是,趙琦只能先從素瓷入手,每天再花一定的時間學習陶瓷繪畫。
趙琦小時候到是學習過國畫,但國畫和陶瓷繪畫有差別,在繪畫筆上,它們大致相同,可以共用,但針對各自獨特技法的需要,有些技法需要用對應的特制筆。
諸如此類,還有許多方面需要學習,他也只能托關系,找老師,再慢慢圖之。
由于沒有師傅指導,一些細節處理不好,導致試驗的過程中經常失敗,失敗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門。期間,有個問題卡了他整整兩天時間,頭發都掉了大把,差點讓他想要放棄。
好在有著前世的經歷,讓他有足夠的耐心,再加上老天爺賞臉,有了那么一點運氣,讓他解決了問題,這之后,雖然還有一些小的磕絆,還算順利。
趙琦學的昏天黑地,連時間都過得快忘記了,要不是柳慧婷打電話給他,說已經到了江東,想跟他見面,他都還在家中專研。
火車站離江藝近一些,趙琦和柳慧婷約好在這邊的店里見面。
趙琦到店里,柳慧婷還沒到,他先燒開水,清理一下衛生。
這幾天,他在家里研究技術,劉南齊被友人邀請,去北方的療養勝地避暑去了,店里只有他偶爾過來看看,打掃一下衛生。
等了一會,還不見柳慧婷的身影,趙琦還以為她迷路了,正準備打她的電話,一位俏麗嬌媚,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子出現在了門口。
“是柳小姐嗎?”趙琦微笑著上前迎接,說起來,柳慧婷的相貌打扮,跟他印象中差不多,都市小資女生。
柳慧婷伸出手跟趙琦輕輕一握,此刻她的心中也頗為驚訝,沒想到趙琦看起來這么年輕,關鍵還很英俊瀟灑,和她印象中儒雅又有些古板的古玩掌柜,完全不同。
趙琦請柳慧婷進屋入座,給她泡了一杯茶。
柳慧婷坐下后,就抱怨道:“你們江東的出租車真不怎么樣,知道我是外地來的,居然繞遠路,多收了我十幾塊錢,真當我事先沒查過地圖啊!”
出租車行業的服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一個城市的文明,是一個城市的窗口,許多外來人或旅客都是第一時間接觸到這項服務,對一個城市的第一印象也大多由此產生。
對于一些無良出租車司機,趙琦也分外厭惡,說道:“畢竟是少數,大部分還是好的。不過,這種司機不能慣著,你把發票給我,我幫你投訴。”
“吶,記得報銷。”柳慧婷把發票遞給趙琦。
一般正規出租車的發票,發票上面有一欄是寫有出租車車牌號碼的,但趙琦發現這是定額發票:“你知道出租車車牌,和所屬公司嗎?”
“車牌我到是記得,但公司我就不太清楚了。”柳慧婷搖了搖頭。
趙琦讓她說了車牌號,又把江東幾大出租車公司講了一遍,讓她從中挑選。
“這事我一會幫你處理,你把筆筒拿出來吧。”趙琦提起了正事。
柳慧婷把照片上的筆筒拿了出來,放到桌上。
趙琦拿起筆筒,觀察了一會,點頭道:“是一件不錯的玩意兒,可惜…”
“可惜什么?”柳慧婷顯得有些著急。
趙琦笑道:“別緊張,我沒有說它有什么問題,只是可惜它沒有留下款識,不知識作者是誰,如果有落款,又是名家,它的價值還要再提高一些。”
“我還以為它有問題呢?”柳慧婷頓時松了一口氣:“我來之前,有個朋友看了說,筆筒用的黃花梨算不上頂級,會不會有影響?”
趙琦呷了一口茶說:“如果用的是頂級黃花梨,價值當然高,但木質筆筒,用料高檔與否,只是評判價值高低的一個方面,如果只看木料好壞,就判斷其是否是好東西,值不值得收藏是不對的。應該從工藝水平、年代早晚、時代背景、制作者等多方面評估。”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
柳慧婷主動拿起茶壺,反客為主,給趙琦續滿茶:“我對古玩一竅不通,要不您給我上上課,講講這筆筒有什么說道?”
趙琦笑著說:“想學知識,光給我倒杯茶可不行。”
“我這筆筒十萬塊錢賣給你,車票也不用你報銷了,應該能付你的學費了吧。如果還不夠,我把自己送給你?”柳慧婷盈盈一笑。
“你敢送,我可不敢要。”
不提趙琦現在沒有再找對象的想法,就算動了這個心思,柳慧婷也不符合他的心意。
他呷口茶,開始講課:“那我就給你講講吧,筆筒產生的年代已不可考,于漢代墓室中已有竹制筆筒的出現。
三國時期的《毛詩草木寫獸蟲魚疏之》《螟蛉有子》篇中寫道:“取桑蟲負之于木空中,或書簡筆筒中,七日而化”。筆筒一詞,便有史可查的綿延了二千余年,當然,那時的筆筒和現在的也許并不相同。
一直到明代,當時的文人墨客崇尚自然的生活觀,講究做人品位,追求生存格調,因此想盡辦法尋覓各類美器,齋頭清玩之器,于是,圓口直壁、造型新巧、簡約實用的筆筒開始出現,經過能工巧匠的設計加工,材質多樣、雕鐫精致的筆筒,成為文人雅士的蕓窗新寵。
筆筒從側面展示著人的審美心境和雅逸才華,有些文人雅士甚至親自雕作,以擁有精美絕倫的筆筒為榮,從而極大地推動了筆筒的制作與發展…”
趙琦講得滔滔不絕,柳慧婷聽得津津有味。
“沒想到小小一件筆筒,有這么多的說道。”柳慧婷看著眼前的筆筒:“真佩服您,對筆筒研究的這么透徹。”
趙琦說的口渴,喝光了杯中茶:“這是基本功,只要死記硬背,算不得什么。”
柳慧婷隨手拿起茶壺,又給趙琦滿上了。
“怎么,還有什么事?”趙琦看了看柳慧婷的行李箱。
“感謝你給我講課,不行嗎?”
“說不說?不說那就這樣了。”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柳慧婷皺了皺瓊鼻,隨即又從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件包裹地很嚴實的筆筒。
這是一只釉里紅瓷筆筒,外壁以線描法與點涂法繪就“蒼龍教子圖”,兩龍神形俱佳,栩栩如生,相顧之際,更得以妙筆傳示出濃濃的殷切之情。妍麗清雅的釉里紅,瑩潤皙白的胎釉,相益彰顯,凸現出道光御瓷的非凡麗質。
另外,圈足內書青花六字篆款“大清道光年制”,端莊規整,筆道遒勁。
趙琦眼前一亮,捧在手上翻來倒去:“道光御瓷釉里紅器皿極為少見,檢閱檔案僅有零星記載,傳世之中除了常見釉里紅團鳳紋碗以外,目前所知其它器皿不足二十例,云龍紋是主要紋飾之一。當中的文房制品異常珍貴,僅見筆洗與筆筒兩類,”
柳慧婷聽得喜笑顏開,急不可耐地問道:“那它應該能賣好多錢吧!”
趙琦想了想:“完整的筆筒,保守估價應該在150萬左右。”
“150萬!”柳慧婷眼睛都快變成銅錢狀了,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趙琦看她這副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先別激動,沒聽見我剛才說的前提嗎?”
柳慧婷被這句話急出了一身白毛汗:“什么意思,這筆筒有問題嗎?!”
趙琦說:“你想想,我一開始說了哪兩個字?”
“哪兩個字?”柳慧婷蹙著眉想了片刻:“完整?你說我這只筆筒不完整?這怎么可能,它不是好好的嗎?”
趙琦指著筆筒上沿說:“仔細看看口沿這里,云紋上面這處位置,是不是有一道細細的線條?”
柳慧婷湊上前仔細觀察,果然和趙琦說的一樣,頓時把她的小臉嚇得蒼白:“這筆筒是破了嗎?難道是我在火車上碰到了?”
趙琦搖了搖頭:“光是碰到可不是這個樣子,你再仔細看看,這是以前碎了,后來請人修補的。”
要說修補的這位師傅,水平也還可以,至少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修復的痕跡,如果是之前的趙琦,肯定需要花點時間才會發現,但現在的他,修復過的瓷器,如果達不到一定的水準,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修補過?”
趙琦遞給她放大鏡,果然痕跡更加明顯。
柳慧婷顯得有些焦慮:“我聽說修補過的瓷器,價值影響很大,是嗎?”
趙琦說:“價值肯定有影響,至于大不大,一要看損壞的程度,二要看修補的水平,所以并不能一概而論。”
“那我這件還能值多少錢?”
“這要看買家的承受力了,如果是我,以這件筆筒損壞的程度和修復的效果,會愿意花原價五至六成左右的價錢買下來吧。”
柳慧婷大驚失色:“啊,那不是只能值八九十萬了?”
“最多也就值這么多,這還是看在你把這只筆筒賣給我的份上。”趙琦指了指黃花梨筆筒。
“我完啦!”柳慧婷無語望天,半響,她眼淚汪汪地喃喃道:“今年我怎么就這么倒霉呢,干啥啥不行,做啥啥虧錢,難道一定要把我逼上絕路嗎?”
趙琦暗自搖了搖頭,說:“別太難過了,又不是血本無歸了。對了,這筆筒你花了多少錢買的?”
“九十萬,其中四十萬是借來的。”柳慧婷拿出紙巾擦著眼淚。
趙琦無語,柳慧婷對古玩一竅不通,居然敢借錢買,膽子可夠大的,或者說,這是無知者無畏。
柳慧婷可憐巴巴地看著趙琦:“你的渠道應該比較多吧,幫幫忙,別讓我虧太多錢啦!”
趙琦問道:“你借的錢,要還多少利息?”
柳慧婷弱弱地說:“這錢最多借一個月,還五十萬。”
趙琦聽了都樂了:“月利二角五,你還真夠可以的,是想賣身嗎?”
“你要嗎?”柳慧婷挑了挑眉。
“別給我開這種玩笑,咱們還沒熟到這個地步!”趙琦輕輕拍了拍桌子:“就沖你這個態度,我最多只能出八十萬。”
“真是木頭人!”柳慧婷暗罵了一句,可憐巴巴地說:“不要這么狠心,幫幫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