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白山高中宿舍,201室。
躺在床上的巖田剛知突然睜開眼睛,憤怒地小聲喊道。
“可惡,怎么睡不著了!”
只要一閉上眼睛,比賽時慘敗的場景就會一遍遍浮現在他腦海里,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悔恨。
以前又不是沒輸過,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次不甘心的感覺會這么強。
這種感覺讓他羞愧難當。
巖田剛知抬起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床板上。
“砰!”
安靜的寢室里,響起了一聲突兀的悶聲,反而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巖田剛知有點后悔沖動砸床,不僅手疼,還弄得這么響,可能吵醒舍友。
“誒,宏樹呢?”
他起身一看,發現同宿舍的辻宏樹并不在床上,不知道去了哪里,難怪沒人來罵他。
反正都睡不著,巖田剛知干脆起來去洗手間洗把臉。
走到樓道的時候,他聽到外面空曠處有“唰唰”的揮棒聲,很奇怪這么晚了竟然還有人在練習揮棒。
走過去。
“宏樹?!”
巖田剛知驚訝地發現竟然是辻宏樹在借著門口的燈光練習揮棒,不由得喊了出來。
“啊是剛知啊。”
看到是巖田剛知,辻宏樹繼續喘著氣揮棒,滿身汗水的樣子顯然是練習了不短的時間。
巖田剛知看著他,欲言又止。
等到再揮了幾十次棒,辻宏樹停了下來,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巖田剛知也坐過去,開口說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呢。”
“嗯。”
辻宏樹知道他的意思。
打棒球的高中球員,一半都是在首輪就輸了的。
但忍受著目標與現實的落差,在高中三年間是無法逃避的。
這并不是會延續一輩子的傷,少年總會長大,總會學會放棄,總會把最初的夢想深深地埋藏起來。
三年級的他們,已經好久沒有為輸球哭過了。
可是。
“好不甘心吶”
巖田剛知輕聲說道。
都沒有認認真真打一場,就輸了。這樣的話,他們三年間的努力算是什么。
辻宏樹也是嘆了口氣,作為球隊的隊長,把球隊帶成這個樣子,他的內心也不好受。
“剛知,你還記得我們一年級剛入部時候的夢想嗎?”
愣了下,巖田剛知回道:“想讓白山高中成為家鄉的驕傲?”
“嗯。”
訝然于巖田剛知記得那么清楚,辻宏樹點點了頭。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抬起頭看向了天空。
此時黑沉沉的夜空,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第二天。
白山高中教學樓。
靜靜地站在走廊的窗邊,穿著校服的辻宏樹雙手插在褲袋里,看著窗外的景色。
不遠處就是棒球場。
場地修整得很好,沒有太多的雜草,水槽每天都清理得很干凈,訓練器具雖然很老舊卻保養得很用心。
但以前并不是這個樣子。
位于三重縣津市的白山町,人口只有一萬一千人。
白山高中就坐落在這么一個徹頭徹尾的鄉下地方。
從2007年起,白山高中連續10年在三重縣縣大會上首輪敗退,而且多半是以大比分落敗,可以說是一支人見人欺的魚腩部隊。
白山高中的現任監督東拓司,是在2013年上任的。
當時的棒球部,只有5名部員,瀕臨廢部。
這樣的球隊還有繼續存在的意義嗎?
沒人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有東拓司行動了起來。
東拓司帶領部員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訓練,而是整備訓練場地。
準確地說,就是除草。
靠著雙手一株株地拔,東拓司他們把一片偌大的場地修整了出來。
接手球隊后,東拓司監督從招生到訓練,在各個方面都做出了調整。
棒球部里沒錢買發球機,東拓司就從二手市場淘回來一臺老式的發球機。
雖然那臺老舊的發球機最高球速才140公里,還經常壞,但總算球隊可以開展打擊訓練了。
白山高中沒有為棒球部準備專車,東拓司監督就靠關系搞來了一輛小破巴士,自己當司機載著球員們去打比賽。
球員們的比賽經驗不夠,東拓司就去拜托其他學校的監督和白山高中打比賽。
到現在,白山高中的棒球部每年要和縣內外的學校進行150場訓練賽,旨在通過大量的實戰讓球員們積累經驗。
沒有什么困難能阻止白山町的孩子追夢的腳步,這支弱小的球隊每一年都在變強。
在去年的縣大會上,白山高中終于迎來了睽違11年的勝利。
用了4年。
從5名部員的一回戰魚腩到超過40名部員的縣內16強。
東拓司讓小鎮的棒球重獲新生,白山町打棒球的孩子越來越多了。
今年是東拓司上任的第5年。
棒球部到了辻宏樹這一屆,實力更強,但大家卻好像放緩了追逐夢想的腳步。
就算辻宏樹是隊長,他也沒有權力要求所有人付出一樣多,只能做到自己無愧于心。
握緊了褲袋里的信箋,辻宏樹下定了決心。
“咚咚”
敲門聲響起。
坐在教室辦公室里面的東拓司抬起頭,出聲道:“進來吧”。
“哦,是宏樹啊。”
看到進來的是辻宏樹,東拓司的表情有點怪異。
“監督你好。”
辻宏樹下定決心,鄭重地請求道:“監督,我想申請晚上借用學校的訓練場地。”
“我父母已經被我說服了,他們沒有意見的。”
從褲袋中拿出申請書,害怕東拓司不同意,辻宏樹又急忙補充道。
接過申請書,東拓司沉吟道:“晚上加訓啊,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監督的回答,辻宏樹松了口氣,覺得太好了。
“但是,”東拓司話鋒一轉,“你們為什么不一起來呢,都是要一起訓練的。”
“一起?”
辻宏樹有點疑惑,他只是代表他自己,并沒有問過其他人。
他剛想開口向監督解釋清楚。
只見東拓司從抽屜里拿出一疊信箋,上面是不同的字跡,但表達的意思都是相同的。
“申請加練”
市川京太郎。
有森紫苑。
巖田剛知。
伊藤尚。
梶川裕一朗。
山本朔矢。
石田健二郎。
一張張信箋,一個個熟悉的署名。
“大家…”
辻宏樹覺得有什么堵在了喉嚨里,變得哽咽起來。
還以為是隊長辻宏樹組織的東拓司,信任地看著他。
“學校這邊我會安排好,部里的組織協調就交給你了。”
重重地點頭,辻宏樹大聲應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