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九年(968),八月初五,剛回到洛陽不到一個月,女兒溫柔鄉中沉浸些許時日的皇帝,出了皇宮。
正值暑熱的洛陽,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李嘉抑制不住心中的煩躁,準備修建一座度假山莊。
對于山地洛陽是不缺的,三面環山,北面是黃河,西面是淆山,熊耳山,東面是嵩山,南面乃是伏牛山。
伏牛山之后,就是南陽盆地的,也就是漢光武起家之地,在此時,也是洛陽非常重要的糧倉,也是長沙府,湖北府運糧北上的重要路徑。
所以,李嘉雖然渴望去嵩山,了解一些名勝古跡,但為了統治考慮,他還是決定將避暑山莊,設立在伏牛山附近。
不過,皇帝出宮,怎么可能說是為了享受,于是,巡察洛水,就是成了他的借口,光明正大。
前面說過,洛陽雖然比鄰黃河,但卻是依靠洛水來連接,從而運輸從汴梁到黃河的漕糧。
五代時期,后期之所以將國都定在汴梁,一則是洛水堵塞,行船艱難,二來是黃河泥沙俱下,成本高企。
如果疏通河流的話,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像后漢這種,搞不好剛修一半,國家就沒了,如此這般,還不如遷徙到省時省力的汴梁去。
而對后周,趙宋來說,只要河東(山西)一日不下,洛陽一天也不安生,因為洛陽北方只有黃河天險,從河東就可以居高臨下,歷史上匈奴漢就是這般崛起的。
御駕出了洛陽城。
御道旁邊的街坊百姓,零零散散,李嘉望之,不由得說道:“看來洛陽還是沒有多少人啊!”
“陛下!”軍機大臣、永州伯李淮則位居一旁,輕聲道:“洛陽的新建,本來就無有多少人煙,微臣聽聞,魯國公(潘崇徹)督造洛陽,不料營成之后,竟然將那些房院進行售賣,少者五六十貫,多者上百貫,這般昂貴,豈能有吸引百姓。”
聽到李淮這話,李嘉立馬就讀懂了其對于潘崇徹這種不加掩飾的貪婪大為不滿,堂堂的國公,竟然去當街賣房,豈不是丟了朝廷的臉?
對此,李嘉搖搖頭,武人又不像文人,要什么臉,這種事還真的武人來辦,他笑道:“有這事?”
“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畢竟,我聽聞,營造洛陽城,朝廷府庫為之枯竭,耗費超過千萬貫,歷時近三年,售賣些許宅院,也是理所應當的,正好回一些本。”
“可是,這般公開叫賣,商賈行事,朝廷臉面何存?”
李淮憤慨地說道。
“你這話也有理!”
李嘉飲了一口冰水,點點頭,表示知曉,然后輕聲道:“這般,也售賣半年了,想必是賣出去不少,能買得起的也不多,剩余的,就算了吧!”
“陛下英明!”李淮開懷道。
“都租出去——”李嘉換個姿勢,斜躺著,仰望著車頂,隨口說道:“租房倒是細水長流,價格低廉,也能吸引不少的百姓來洛,倒也是可以的。”
李淮目瞪口呆,合著,潘崇徹這般行事,還是皇帝您教導的,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瞧著李淮一副噎住憋屈的模樣,李嘉笑了,他說道:“你這伯爵府,占地近十畝,開闊平坦,這可是潘國公讓人一點一滴挖掘瓦礫整理出來的,沒要一文錢。
但人力,財力,總是要回本的,朝廷府庫拿出上千萬貫,可不容易,能收回一些是一些,日后的支用還是有很多的。”
這話說的李淮啞口無言,甚至還有些羞愧,他那伯爵府都是人家弄的,這與放下飯碗罵娘有何區別?
見其沉默,李嘉隨即又輕聲道:“洛陽城營造的不錯,坊市分明,比汴梁好太多,御街修的也不錯。”
御街,就是皇帝出城的道路,平日里是不允許百姓走動的,為了不影響出行,中心位置挖了溝渠,栽上了松柏。
在邊緣地帶,則匯聚了大量的店鋪,洛陽還不見多少,但在汴梁,規模達到了上萬家。
近二十里長的御街,橋梁兩架,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堪堪出了洛陽城。
從洛陽到黃河一段的洛水,其實只有兩百里左右,但卻因為作為黃河的支流,承受著遠超其規模的負擔,所以,需要經常性的疏通,才能保證通暢。
而像張維卿,他雖然主要任務是疏通洛水但實際上還兼任三門峽一帶黃河疏通的重任。
而三門峽,就是阻礙東糧西進的重要門檻,與三峽有的一拼,前唐對此無可奈何,只能在這一段采取陸地運輸,過了三門峽再用水運。
到達鞏縣后,張維卿倒了一肚子的苦水:“相傳大禹治水時,鑿龍門,開砥柱,在黃河中游這一段形成了“人門“、“鬼門“、“神門“三道峽谷,得名三門峽,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三門峽谷,兩岸夾水,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地勢險要,河心有兩座石島把河水分成三股,下面有一砥柱正對三門,河水奪門而出,直沖砥柱,一般船只只會船毀人亡,這般險要,十艘船只,九艘過不去。”
“如此這般,則必須修建棧道,雇傭纖夫拉拽,相傳前唐劉宴特地在江南制造船只,能夠抵抗其力,如今也不知還有沒有。”
“開元時,陜州太守李齊物在三門峽的人門左岸挖掘一條運河,漕船由三門峽河口直達渭口到長安,名喚開元新河,只是如今已經堵塞,還需通順…”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李嘉聽得一臉茫然,就這樣干癟癟的說,又是人物,又是運河的,哪個能聽明白。
不過,李嘉知曉的是,洛陽到長安的這一段路,著實困難,在沒有國家力量不計成本的施行下,長安的落寞,就屬于非常正常了。
“好了!”李嘉制止了他的言語,說道:“洛水這段梳理完畢,洛陽就沒有缺糧之憂了,你做的很好。”
“陛下,黃河泥沙俱下,多年來無所修繕,堤壩則越修越高,一旦有所疏忽,洛陽危矣,汴梁危矣!”
張維卿一臉凝重地說道。
“哦?那你有何見解?”
李嘉來了興趣,直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