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已至,依例放門——”
伴隨著一聲悠長的叫喊,鑲嵌著銅釘的承天門,緩緩打開,隨即,一隊穿著明光鎧的衛兵,從中而出,持著長戟,身材高壯,一個個六尺(一尺三十厘米)左右,器宇軒昂,氣勢不凡。
眼見于此,所有人紛紛避讓,從而形成了一條甬道,幾個宦官衣著錦袍而出,笑著說道:“諸位舉子,快些請吧,可莫要耽擱了時日。”
張印從金山島而來,第一次見如此雄偉的皇宮,也是第一次見這般景象,不由得心生震懾,低頭不敢多言。
近兩百人,在宦官的帶領下,跨過城門,來到了禮部的貢院。
禮部貢院,本就是為了科舉而大規模修建的,曾經一次性容納近千人會考,成排獨棟的號房,望之令人震撼。
早在一個月前,禮部就派人修繕了一遍,又將雜草鏟除,洗刷了一遍,煥然一新。
如今僅僅容納兩百人,只有五分之一,雖然寬敞許多,但為了更好的管理,所以集中在一起,與往年并無不同。
由于這是大唐第三次科舉,經驗更豐富了一些,為之奔走的官吏,更是達到數百人,考生不及管理多的尷尬。
比如,巡邏監護的元從軍,約兩百人;專門準備伙食的御膳房五十人,負責清洗如廁的仆役…
其他的考官,約莫百人,其中,有負責將考生個人信息編號的編排官;有負責封彌考卷,謄寫試卷的封彌官;有負責檢查謄錄的對讀官。
有負責檢查考卷有無“雜犯”的初考檢點試卷官;有負責評價考卷文采的覆考檢點試卷官;有對考卷進行初評的初考官;還有決定考生等第的詳定官;有負責檢查作弊的巡捕官和唱名賜第的讀卷官等等。
他們大多都是皇帝臨時點任的考官,無一不是皇帝心腹,保證了考試的相對公平。
“張印,金山張印來了沒有?”這時,一個小吏帶著名冊,開始朗讀道,每讀一人,就安排一個小座房,面無表情。
“是我!”待其讀完了第二遍,張印連忙應下,隨后一個兵卒就引著他前去落坐,其他人則拍著隊,依次而來。
自進承天門起,衣服要檢查,身份要檢查,食物要檢查,甚至頭發身體,更是檢查了一遍,真真是百般磨難,令人頗為憤慨。
也不是沒有人冷言怒斥,但小吏也不以為意,反而冷笑道:“舉子雖然可為官,但哪里比得進士尊貴?若想成進士,哪能不經磨難,天底下,就沒有這般的好事。”
隨即,見到舉人們神色莫名,小吏雙目狠厲,又言語道:“這只是第一道關卡罷了,進士考試,須得三日五考,固在號房中,動彈不得,吃喝拉撒皆在里面,若是這幾日有風雨,更是折磨,每次考試,總有人身子單薄,折損而去。”
“答題作卷,也只是最簡單的一步罷了,諸位好自為之吧!”
所有舉子被嚇了一跳,面色發苦,但進士及第的誘惑太大,能擋住一切。
張印被兵卒帶到號房,見之內部環境,被嚇了一跳。
窄窄的號房,不過床榻般大小的空間,一人高,磚制的石床高兩尺,其上又擺放著一張小幾案,文房四寶已然準備好。
石床拐角,放著一個馬桶,墻角凹進一個窗,擺放著蠟燭,碗筷等東西。
不過,石床乃是火炕,在號房外的火口,由兵卒偶爾填充木柴,保證舉子們不受凍。
待他坐下,收拾一番,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就這一會兒,官挨官,人挨人,就有三撥人經過,官比考生多,可謂是嚴苛到了極致。
“首場,貼經,兩個時辰——”
這時,某個考官拎著鑼鼓,不時地敲打著,一邊用高吭的聲音地喊著,顯然所有的考生已經落坐,準備開考了。
張印抖了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然后才緩過來,打開了打下來的書卷。
第一場貼經,其實就是填空題,基本上在論語、孟子等儒家經典中出題,考驗的是讀書人的基本功,約莫五十道題。
第二場,也是策論,也是進士科中最重要一場,所以放在了第一天的下午,時間直到第二天的午時,時間充沛的很。
考究的是舉子們的時政大局觀,亦或者是紙上談兵,雖然說是泛泛而談,但也是極為重要的,能看出一個人的政治敏感。
第三場,則在第二天的下午,考的是明法,大唐疏律等默寫填空,考究是律法知識,畢竟為官就得識法,不懂法律的官吏,怎能算是官?
第四場,則是明算,放在第三天的上午,顧名思義就是算數題,不懂算數,治下百姓都不曉得多少,當個屁官。
第五場,則是命題詩賦,主要考究舉子的才氣,算是進士科的預留精華項目。
畢竟不作詩,算是進士嗎?
進士科,已經不算真正的進士科,而是明經、明法、明算的結合體,難度更大,綜合水平最高的一場。
而且,今年采取的是百分制,貼經、明算、明法,很好裁量,唯獨策論和詩詞比較麻煩,但依舊減輕了考官的難度,算是明顯的進步吧!
張印粗略答之,已然頭昏眼花,腦袋發漲,實在是太耗心神了,讓人難以為繼。
三天一過,他已然感覺已經沒戲了,別的也就罷了,明算和明法寫的一塌糊涂。
“問雉兔各幾何?你算了多少?”
出了貢院,幾個臉色蒼白的舉子互相問道。
聞言,張印心神一動,這就是難倒他的題目。
“這是《孫子算經》中名篇,只是雞兔數目不同罷了,雞十八,兔十四!”
某個舉子得意地說道:“稍微一算就知曉了!”
“貪污一百貫,應處于何種刑罰?”
“奸污罪又該如何裁量?”
“噗呲——”張印感覺自己都要吐血了,這么刁鉆的題目竟然也有人會,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再聽,連忙而去,過兩年再來考取吧。
他感覺自己長于詩詞貼經,短于明算明法,可謂是強差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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