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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高繼沖

  八月的長沙城,濕熱而煩悶,高保勖躺在床榻上,身體極為瘦弱,宛若竹竿,喘氣長短不一,一旁服侍的奴婢一刻不停得盯著,生怕他沒了。

  不過,這種境況已經持續大半個月了,看上去很嚴重,但只要過一兩個時辰,就會好上不少。

  “什么時辰了?”這日,高保勖突然精神了許多,蒼白的臉上還泛起一些血色,他不再氣喘,反而問道。

  “老爺,如今是未時二刻了!”丫鬟輕聲說道。

  “嗯!”高保勖看著寬敞明亮的房屋,又瞅著嬌滴滴的丫鬟們,不由得悲從中來。

  在江陵待了一輩子,正直壯年,卻在異國他鄉床榻,真是令人悲哀。

  “讓大家都過來吧!”高保勖淡淡地說的,面無表情。

  “喏——”

  從小到大,高保勖就一直體弱多病,而且,還喜歡女色。

  在江陵時,最大的愛好,就是在白天召娼妓到官府,而挑選強壯的士兵,讓他們隨便調戲淫謔,然后自己再和姬妾垂簾一同觀賞作為娛樂。

  貪圖美色而不知節制,再加上體弱多病,讓他如今三十八歲的年紀,卻無一個子嗣。

  自小,他就深受父親高從誨喜愛,雖然體弱多病,而且還有口吃的毛病,但卻是眾兄弟中最得喜愛的。

  高從誨因事盛怒,見到他必釋然而笑,因此百姓稱他為“萬事休”。

  成人后,他眉清目秀,為人頗為果斷,而且智才出色,其兄高保融則木訥寡言,但兄弟感情甚好,高保融將所有的政務交與他。

  所以,繼承為南平王時,完全沒有阻力,因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三哥,想不到,你走后不久,才將祖宗家業傳與我,咱們南平就亡國了。”

  想到此處,高保勖心中是極為煩躁的,他一向自詡為智者,但卻不如木訥的兄長,沒有守住天下。

  “很快,我就會來見你了,但有何臉面見列祖列宗,面見父親?他這個最疼愛的兒子,失去了他最珍貴的江山社稷。”

  “萬事休,萬事休,南平休矣!”

  越是想,他越是悲痛。

  突然胸口疼痛難忍,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肋骨,單薄透支的身體,已經容不得更多的動作了。

  這時,哭泣聲突然就傳來了。

  最先跨門而入的,是一個悲痛的青年,二十歲的模樣,面容雖說有些稚嫩,但王室子弟,自有他的成熟。

  隨后,高保勖的一眾兄弟們叔伯們也走了過來,面露凄凄之色,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再之后,才是他的妻子,以及其他妃嬪。

  高氏家族很高產。

  高保勖存世的叔父,還有四位,存世的兄弟也有十人,他排行第十,再加個逝去的兄長高保融,那就是十一人。

  繼承南平王位,除了他能力出色外,作為高保融的一母同胞弟,也是重要原因。

  再加上一些侄子輩,前來探望高保勖的男人,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人,高氏果真繁榮。

  “主上——”單膝跪在他床榻前,梁延嗣悲痛欲絕。

  “哭什么?”高保勖掙扎著半躺著,瞇著眼睛說道:“人都會有生老病死的,我也不例外,自幼我就體弱多病,再加上不愛惜自己,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了!”

  “人啊,短短的一生,就需要及時行樂,這是我早就摸索的道理。”

  話音一落,頓時,哭泣聲越發的多了,而他的侄子,兄長高保融之子,高繼沖,也低頭不語,抽泣個不停。

  其實高保勖也明白,這些兄弟叔伯們,不僅僅是為他而哭,畢竟是都是男人豈能兒女情長,所哭泣的,泰半都是高氏的前途。

  他是末代南平王,是整個高氏家族的主心骨,族長,一言一行,在整個天下都具有影響力,所以只要他還在一天,整個高氏在大唐還是有影響力的。

  高氏子弟為官的不少,甚至還準備考科舉。

  再一個,他無一子嗣,那么,荊國公的爵位該怎么辦?能被兄弟子侄繼承嗎?

  至于啥減替襲爵,好歹也是爵位,能繼承的,才是好爵位。

  “我也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了,今個就交代一下后事吧!”

  對待生死,高保勖很放得開,或許是早就心中預計了,乘著精神氣還在,他果斷的選擇交代后事。

  族長一發話,所有人無論是輩分高低還是年齡大小,都認真地站立,神色嚴肅。

  這關乎高氏接下來的境況發展。

  “咱們高家,自立足南平,已經三代,到我這,就斷了,但天下大勢在這,南平小國,這是遲早的事,不足為奇!”

  高保勖又恢復到他的正常狀態,才智如初,他淡淡地說道:

  “過去的,就過去了,如今,咱們高氏,只是普通人。”

  “不要惦記著江山社稷與王位了,以后要好好地做事,從軍的,考進士,都要去弄,守著破爵位,有甚用?”

  “咱們的私庫還在,之前你們也分家了,賞賜了土地錢帛,這些就不要惦記了,這是留著繼承爵位的,畢竟以后就是族長了,擔待不少!”

  這話說的沒幾個人敢反駁,按理來說,這私庫本就是南平王的,如今的荊國公府的,他們也不敢惦記。

  可是爵位如今可無主啊!

  人人都有資格。

  尤其是高保勖的兄弟們,更是不停地動來動去。

  事實上,他也是準備從自己的兄弟中選一個繼承爵位,然后呈上朝廷,有很大的可能會通過。

  但,他看了一眼跪在床榻前不起的侄子,有些猶豫。

  見到這番景象,作為家將,統帥荊國公府衛兵(按照規矩,公爵可有兵一都護衛周全)的家將梁延嗣,突然就哀嚎不止。

  高保勖有些生氣,問道:“為何大哭不止,某還沒死呢。”

  “末將想起貞懿王(高保融)離世也不過兩載,如今主上也將離去,心中悲切難抑制!天何其薄也!”

  聽到這番話,高保勖愣了,他低頭看著跪立不起的侄子高繼沖,如今也二十了,不知不覺已然成熟穩重了不少。

  我的王位本來就是三哥的,如今只剩下爵位,是時候還回去了,虧欠這個侄兒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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