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漢大興科舉的熱潮,席卷了整個嶺南,隨之又蔓延到了北地,濟州島等,但對于中原東京而言,卻毫不在意。
但偌大的京城,卻同樣因為一件事而暗流涌動。
時直元旦,正月初一,整個東京因為郭榮疏通漕運的緣故,越發的繁榮起來,內外城加起來,人口已經超過五十萬,在這世上,已經是一等一的大城。
可惜,原本熱鬧的城市,卻因一則消息而惶恐不安:東漢(北漢,因是河東之地,又被中原稱作東漢)與契丹聯合,動兵南下。
這則消息是由鎮州(治今河北正定)、定州(今屬河北)二州發到京城的,所以準確性很高。
不久之前,大行皇帝又北伐燕云,奪了數城,折了契丹人的臉面,所有人都確信,這是契丹人的報復。
至于為什么契丹人在這冰天雪地里南下,不怕折馬腿,不過年節,就為了報復的緣由,大家也都選擇性的忘了。
由于后晉末年,契丹人大亂中原實在太過于令人印象深刻,加上雄主已去,幼主當朝,東京城一片惶恐,有條件的皆攜老扶幼爭先出城。
皇宮內也不平靜,太后一介女流之輩,皇帝不過七歲,一切朝政,皆是由宰相范質等人做主,平日里還算穩當,如今卻出了這件事,太后并小皇帝皆惶恐不安。
“相公,這該如何是好?”符太后還年輕,面對如此重大的軍國要事,慌得不行。
“太后莫慌,禁軍驍勇善戰,必能擊敗契丹人!”范質治國水平不錯,但對于軍隊卻不在行,暗思朝中大將唯趙匡才能勝任,不由道:
“殿前都檢點趙匡知兵,由他兵北上,自是無差錯的!”
“那么,就由相公做主了!”符太后抱著小皇帝,立馬說道,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見此,范質也不馬虎,立馬召見了趙匡。
對于范質這位宰相,趙匡還是挺尊重的,聽禮后,就一副順從的模樣。
于是范質就說了其帶兵北上一事,趙匡則‘大驚失色’,連連擺手:
“末將手中兵少將寡,試不宜出戰——”
于是,范質不疑有他,加其為太尉,統率全部禁軍。
正月初三,在趙匡心喜難耐的情況下,帶著數萬禁軍,北上抗敵。
待趙匡領兵出城之際,開封城內卻到處傳說“策點檢為天子”之謠。
一時間,東京城百姓自是有經驗,一下子就知道有大事了,“士民恐怖,爭為逃匿之計”。
然后周朝廷對此卻一無所知,被蒙蔽在鼓中,猶在惶恐契丹之兵。
初三清晨,趙匡率軍離開京城,日暮,駐軍于距開封城東北40里處的陳橋驛(位今河南封丘東南陳橋鎮)。
反常的是,他將軍中諸事悉交由其弟趙光義和親信、謀士趙普代為處置,自己則入帳內一心一意地飲酒,全然不問軍中之事,直至醉臥榻上。
士兵們都很奇怪,趙匡一向是重兵之日,平日里都會巡視一番才肯罷休今日卻獨在帳中飲酒,奇怪的很。
不多時,禁軍中突然就議論起來,言:京城皇帝幼小,我等立功,恐也不知,若是為其丟了性命,怕也沒人料理了。
很快,這股流言在將校們的縱容下來在整個禁軍中流傳開來,眾口鑠金,哪怕有人知曉是假的,但也被迫認為是真的了,軍心惶恐。
軍營之中有都押衙李處耘、殿前都虞候李漢,超、內殿都虞候馬仁踽、散員指揮使王彥升等禁軍主要將領鼓噪而起,由于趙匡醉臥帳中,只能與趙光義、趙普等人商議。
“現在皇上年紀那么小,我們拼死拼活去打仗,將來有誰知道我們的功勞,倒不如現在就擁護趙點檢作皇帝吧!”
眾將喧鬧著。
看見如此按部就班的表演,毫無表演痕跡,趙普作為總策劃,心中很興奮,于是就對眾人說:“興王易姓,雖云天命,實系人心。前軍昨已過河,節度使各據方面,京城若亂,不惟外寇愈深,四方必轉生變。若能嚴敕軍士,勿令剽劫,都城人心不搖,則四方自然寧謐,諸將亦可長保富貴矣。”
眾人莫不贊同,齊聲應下。
第二天清晨,趙匡尚未起身,諸將領即蜂擁至其寢帳之外,都望著趙匡義,等候他的動作。
作為書生,參與此事,趙匡義很興奮,也很激動,他深吸一口氣,腦海里回憶多次練習過的語句,進了軍帳:
“兄長,如今軍中流言大起,諸將惶恐,只能由您安撫了!”
趙匡這才緩緩醒來,看著天色還未大亮,這才說道:“好,我這去看看!”
也不知忘了還是怎么,連衣物都未曾穿戴整齊,只著了內衣出帳。
未曾想,剛出軍帳,眾人紛紛拔刀抽劍,排列于庭院之中,單膝跪下,低頭齊聲說道:“諸軍無主,愿策太尉為天子。”
不等趙匡答話,眾人便拿出事先已準備好的用于皇帝登基時穿著的黃袍,披戴在他的身上。
這黃袍,不是旦夕可以制作而成的,趙匡不疑惑,反而一臉為難之色,無可奈何地說道:“汝等自貪富貴,立我為天子,能從我命則可;不然,我不能為若主矣。”
眾人毫無疑問,異口同聲道:“唯命是聽。”
趙匡舉起手,對著東京方向拱拱手,凝視這些悍將們,其中自己義社兄弟們名列其中,皆一臉興奮之色,心中歡喜,他于是又說道:
“太后(指符后)、主上(指周恭帝),吾皆北面事之,汝輩不得驚犯;大臣皆我比肩,不得侵凌;朝廷府庫、士庶之家。不得侵掠。用令有重賞,違即戮汝。”
眾將領紛紛拜伏于地,表示遵從圣命。
一旁,趙普看見大功告成,瞬間喜不自勝,矜持得摸了摸胡須,瞅著被擁護其間的趙匡,心道:不枉費我一番心機。
隨后,又撇了一眼那白面書生的趙匡義,心道:不想趙家二郎,倒是有些膽色,行事之中,有板有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