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府那邊的動靜實在不小,陳景云與天機老人自然會有感知,不過這兩位卻都沒有親身查探的意思,高人行事嘛,不能以常理度之。
眼見著陳景云與天機老人各自靜坐不語,且手指還會不時掐動幾下,紀煙嵐便知兩人正在各自施展推衍之法,可惜她卻不諳此道,不知兩人因何如此。
倔驢偷偷傳音道:“小丫頭別看了,你的道念修為不夠,還察覺不到幾千里外的事情,趁著老鬼沉心推衍,趕緊拿些吃食給本尊解饞。”
“長耳仙尊”既然開了尊口,紀煙嵐自然不會拒絕,自納戒中攝出了幾塊上好的仙芷,之后捧在手中,笑吟吟地等著倔驢的下文。
倔驢早已饞的涎液直流,急促道:“一日之間小小的天南國居然接連兩次‘地龍翻身’,看來北荒過來的那些小輩定然沒有閑著,你這丫頭就別愣著啦,快把仙芷給我!”
知道是陳景云與聶婉娘布下的陷阱已然擒住了獵物,紀煙嵐立時心懷大暢,忙把仙芷塞到倔驢口中,心道:
“如果自己也有分身留在觀中,又何必如此后知后覺?看來回去之后需得參研一番,還有他,怎么就光顧著弟子呢!”
紀煙嵐原本一心劍道,對閑云觀的《道器分身》之法并不如何在意,她的“畫影龍雀”又不易蘊魂分化,因此不曾研習,現在既然有了此心,說不得陳觀主就要為道侶再煉一件稱心的寶貝。
夜風吹皺池水之際,天機老人當先睜開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語道:“紫極魔宗倒是好運道,居然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只是可惜了那十九個人族精英。”
陳景云同樣收起了心衍神通,臉上的表情難看至極,眼底更是透著一抹不甘,那樣子,好像吃了天大的暗虧一般。
天機老人見他有些蠢蠢欲動,從旁笑道:“怎么?這就坐不住了?一飲一啄皆乃定數,紫極魔宗雖說得了至寶,但也精銳盡折,你就不要再惦記了。”
被人家道破了心事,陳景云只得打個哈哈,言道:“晚輩從來不信天數,不過既然前輩不愿我去追討玄悲子手中的寶物,便需拿些好處出來。”
“哈哈哈!你這小子,還真是個不肯吃虧的,少打主意,老夫此來孑然一身,可沒有什么好東西給你。”天機老人撫掌言道。
聞聽此言,陳觀主立時就不干了,回頭對紀煙嵐道:“煙嵐,你在這里陪著前輩閑敘片刻,哼!為夫這就去尋賊人的晦氣,也好警示那些宵小之輩,別以為咱們天南的寶貝是想拿就能拿的!”
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推測,紀煙嵐自然要夫唱婦隨,于是示意陳景云速去速回,還說自己這里的瑤華瓊漿還是有一些的,足夠天機前輩品嘗的了。
見他夫婦二人如此,天機老人不禁氣笑,語帶無奈地道:“你這小子,老夫原本以為玄悲子他們是著了你的道,現在看來卻是想的多了,依著你的性子,恐怕還舍不得用一件上古至寶去算計別人。”
說到此處停頓片刻,天機老人自腰間摸出一枚玉簡,繼續說道:“知道你小子是在覬覦老夫的《天機衍法》,玉簡所載乃是上卷,應該夠你參研幾年了。”
雖然明知道天機老人存心不良,此舉存著以秘法做餌,誘使自己入其門下的打算,陳景云卻依舊大喜過望,雙手接過玉簡,之后視若珍寶地把玩了一陣,這才將之收入指間納戒。
天機老人見狀又是一陣大笑,無論如何陳景云是入了他的眼的,雖然無賴了些吧,但也給他的枯燥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
得了好處的陳觀主自然換上了另一副嘴臉,雖然嘴里不時冒出幾句酸不溜丟的言語,但也算是認下了玄悲子得寶一事,至于日后是否追究?哼哼!那簡直是一定的了。
天機閣修士的臨陣推衍之法確實了得,別的不說,單論預測吉兇的本事,怕還要在一眾修習了《天心妙法》的閑云門徒之上。
聶婉娘在上古太阿宗遺跡中的布置可謂精妙絕倫,隱在主殿中的那座“蝕厄劫陣”只是修補之后增其威能,絕沒有半點后世陣道的影子,其余幾處輔陣已是如此,除了相互勾連之外,別的法門一樣沒設。
事情奇就奇在這里,身為天機閣閣主的遲問道還沒覺得怎樣,韓建平卻似察覺了其中不妥,非但嚴令門人不得靠近太阿宗主殿一步,竟還力邀玄衣聶婉娘同來觀陣。
小小的用意不言自明,高明處卻在于所用乃是陽謀,遲問道似乎對這個師弟的建議十分重視,居然沒說半個不字。
負手立在殿外觀瞧了一陣,玄衣聶婉娘嬌笑道:“兩位道友既然把我喚了下來,小女子自然要略盡綿薄之力,不過我若破了此陣,殿中之物可就與列位無關了!”
見玄衣聶婉娘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韓建平忙打哈哈,言道:“聶道友誤會了,我與掌教師兄正因為知曉道友精通陣道,這才特地請你近前一觀,否則此陣一旦破滅,世人怕是再難得見。”
“哦——?原來如此,那就多謝二位的美意了,我觀此陣威能不小,內中更是殺機暗涌,一個不好必是玉石俱焚的結果!”玄衣聶婉娘正色言道。
所謂“聽話要聽音”,遲問道又非蠢人,見聶婉娘說完這話之后就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怎還不知對方是在拿捏?
但他到底是一宗之主,又是天機老人的首徒,讓他低聲下氣的去求旁人,怕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的痛快。
執拗之心起一起,旦聽遲問道朗聲言道:“眾弟子聽令!結‘河洛法陣’,助我預判生死門戶!”
此言一出,一眾天機閣高手轟然應喏,各個移行換影,所占乃是上古天機九宮方位,正把遲問道拱衛中央,唯獨韓建平面色古怪,不曾挪動分毫。
玄衣聶婉娘幾乎要被笑斷了腸子,臉上卻做出一副嘆服的表情,對韓建平道:“早知貴宗衍法乃是當世第一,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似這般集眾人之力用以推演的法門,當世只有天機閣一家!”
韓建平聞言面色數變,知道已經無法阻止聶婉娘探究自家的不傳之秘,強笑道:“區區合眾推衍之法,想必還入不了聶道友的法眼,我觀道友已有破除殿中殺陣的辦法,還請不吝賜教。”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聶婉娘并不摻假,言道:“若是由我破陣,定當直搗黃龍、毀其陣基,韓道友請看那里!”
順著聶婉娘手指的方向,韓建平的目光透過敞開的殿門,投向了大殿中央,那里正有幾柄斷劍散亂地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