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石室中,北河浸泡在生長黑冥幽蓮的寒潭內。只見寒潭中的靈氣,盡數向著他涌去,鉆入了他的身體。
北河將這些靈氣全部煉化成法力后,全部涌入了他的丹田。
這般過程持續了一刻鐘的時間,但聽“嗡”的一聲,北河身軀一顫,他的丹田頓時鼓蕩了起來,被充斥的法力給開拓得越發寬敞。
這一刻的他,終于突破到了凝氣期六重了。
北河臉上古井無波,他依然在吸收著寒潭中的靈氣,煉化成法力后,在體內的奇經八脈中游走,鞏固著眼下的境界。
直到良久之后,北河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微微一笑,他從寒潭中一躍而起,站在了石室中。
隨著他身軀一震,身上的水珠被盡數撣干,而后一把抓起了身側的衣衫,套在了身上。
這次,北河吸了口氣,終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五十一歲,凝氣期六重。
這個修為,放在不公山,即便不算是墊底的存在,但也差不多了。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比如當年那位王師兄,還有藥王殿的周香香,能有一汪生長黑冥幽蓮的寒潭相助,恐怕突破到化元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雖然用了兩年的時間,才將修為突破到凝氣期六重,不過北河的托天神功,卻是在半年前,就已經突破到第二重了。
這是在有著無數靈藥進行藥浴的情況下,才有的結果。
相比之下,如果同樣換做其他人,跟他一樣的條件,多半托天神功的進階速度,也比他更快。
定了定心神之后,北河邁步向著階梯走去,最終踏出了出口,繼續走向了嵐山宗的山頂。
當繞過一塊巨石,他就看到了一道倩影,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花,坐在一塊凸出巖壁的奇石上,看著西方那一輪即將落下的紅日。
北河來到冷婉婉的身邊,亦是坐了下來,雙手撐在身后,看著天邊的夕陽。
這時此女側身看著他,微微一笑道:“你突破了。”
“嗯。”北河點了點頭。
說話時他目不斜視,依舊看著天邊下沉的落日。
這兩年來,冷婉婉除了去了一趟天門山,給他購買了足夠多浸泡藥浴的靈藥之外,果然就沒有離開過嵐山宗半步。
二人做的事情,除了修煉,就是每天晨時跟傍晚,來到眼下的這塊石頭上,觀看著日出跟日落。
這一幕,讓二人想起了三十年前,嵐山宗還在的時候。
那時的北河,每日的早晨,都會提著菜籃來到此地,陪著此女看日出,兩人之間也是在那個時候,相互之間產生了情愫。
北河想起了宗主姜木元,還有那位宗主夫人。
在宗主夫人即將駕鶴西去時,那位老宗主將自己跟宗主夫人鎖在了房間中。
眼下的他,終于對姜木元有了理解。
情,這種東西對于修士來說,是一種極為可笑的存在。
因為修行本就是一件無情,甚至叫做絕情之事。踏入修行一道,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甚至他還聽聞過,一些極端之輩,或者是修煉了某些歹毒功法之人,為了使自己了無牽絆,會斬斷跟自己有關的一切。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師門同輩、長輩、親人、甚至是伴侶。
“天門會還有一年時間開啟,你可想去看看。”這時冷婉婉看著北河道。
聞言北河想了想,而后就搖了搖頭,“沒有什么可看的,就不去了。”
“這次我去瞧瞧好了,你那藥浴之法已經產生了抗性,加上托天神功修煉到了第二重,原來的藥浴之法效果已經不夠明顯了,需要換一種。”
“好。”北河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想要讓此女幫忙的。不過他還沒有說出來,此女倒是已經主動開口了。
“對了,你還搜魂之術,練得如何了。”這時冷婉婉又道。
聞言北河神色一動,想起了一年前從此女手中要來的那搜魂之術。
單單是從名字來看,就知道此術的作用了。這是一種針對神魂的秘術,已經施展之下,可以攫取對方神魂中的記憶,極為高深玄妙。
但是此術往往只有修為達到了化元期之后,才能夠修煉并施展。
眼下的北河,對于此術只能說有了一個接觸,可真實就連門檻都沒有邁進去。
他至于他之所要會找冷婉婉此女要這搜魂之術,其實是想打武王宮中那幾具活死人的主意。
他手中有兩本古武修士的功夫,還有一卷當初瘋女人給他的圣旨,其上書寫的都是古武修士都文字。
奈何他空有寶箱,卻沒有開啟寶箱的鑰匙。
距離下一次武王宮的開啟,還有三十多年,那時候他勢必會再次踏入其中。
因此北河就曾想過,若是學會了搜魂之術,對那幾句活死人搜魂的話,能否攫取這些人腦海中的記憶,從而就能認識古武修士的文字了。
當然,從當初踏入武王宮中那些人的口中他已經得知,修士可不能跟那些死去多年的古武修士有任何接觸,否則就會被吞噬生機。
但是三十多年后的北河,已經有九十歲的高齡,可以說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如果不冒險拼一把,那么他將沒有任何機會。
雖然眼下他的搜魂之術,幾乎沒有什么進展,但是他如今突破到了凝氣期六重,應該實力大漲了一些,應該會有一些進步。
而且他還有三十多年的時間,可以用來修煉此術,到時候應該會有一些成效的。
如此想到時,天邊的落日已經徹底沉了下去,只剩下了一條細長的鮮艷紅霞。
“走吧!”
這時冷婉婉站了起來。
北河亦是起身,二人繞過了那塊巖石后,就向著山下行去,過程中冷婉婉還挽著北河的手臂。
當走過那座廣場的舊址時,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了一大一小兩座墳頭。
距離嵐山宗被滅門,已經過去了三十年的時間,這三十年可謂彈指一瞬。
最終兩人還是邁步繼續向著山下行去。
一路上兩人可以看到當年的膳房,還有練武場,以及最為熟悉的青石街。
原本北河二人還曾想過,要不要將此地修復一下,恢復成當年嵐山宗該有的樣子。
只是這個念頭只是剛剛升起,就打消了。
即便是恢復了過來,可嵐山宗再也不是當年的嵐山宗了,做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而且將此地給修繕,恐怕還會引起他人的注意,若是因此暴露了行蹤,那就得不償失了。
回到了石室后,兩人便各自都陷入了打坐調息中。
這種日復一日的日子,一眨眼就是十八年。
嵐山宗地底的那間石室,沒有任何變化。就連寒潭中的那株黑冥幽蓮,也依然靜靜矗立著,唯獨蓮瓣的縫隙中光華越發璀璨。
石室中,一個身著灰色長衫的蒼老人影,正盤膝而坐著。在他的面前,有著一尊丹爐,在丹爐的下方還有一簇紅色的火焰在燃燒。
隨著這道蒼老人影不時屈指彈射,一簇簇火苗就會沒入丹爐下方燃燒的火焰中,繼而使得火焰溫度時高時低,火勢時緩時急。
只是小片刻的功夫過去,這面容蒼老之人手腕一轉。
但聽“噗”的一聲,在丹爐下方的火焰,就驟然熄滅。
蒼老之人微微一笑,將丹爐給打開,就看到了其中十余粒乳白色丹藥。
這些丹藥,是辟谷丹,一些煉丹之人初次煉制丹藥時,就會選擇這種最為簡單的丹藥入手。
至于這臉上滿是皺紋,有著一頭白發之人,是北河。
時間就是一把無情的刻刀,它可以打磨一切。在歲月的煎熬之下,北河早已不復當年的風華。
十八年過去,他從當初的年過半百,變成了眼下的年逾古稀。
北河雖然竭力挺直身軀,但是后背依然顯得佝僂。他的身形極為消瘦,從他伸出的手指,能看到一層干皮包著骨頭。尤其是他的那一雙眼眸,當中已經有了渾濁跟滄桑。
遙想當年的呂侯,花甲之年看起來卻像是三十來歲。而眼下的北河,比起當初的呂侯大了十歲,但是卻老態盡顯。
雖然北河不知道其中的具體緣由,但是他猜測,這或許跟他同時修煉古武跟煉氣所致。
二者之間,應該有一些常人想不到也看不到的沖突。
北河對著丹爐中一攝,那十余粒辟谷丹就被他給收了起來。
當年的他乃是不公山藥王殿的弟子,雖然只是七品堂一個打雜的,但是對于煉丹也耳濡目染了。
或許在常人看來,他能夠煉制出這最簡單的辟谷丹,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北河煉制辟谷丹所用的,是修行界中最低階,也最常見的火球術。
這就讓人難以置信,甚至是匪夷所思了。
這么多年過去,只修煉了低級術法中的火球術跟劍氣術的他,已經將這兩門術法,給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可以說施展之下,收發由心。至于威力…自然也不用說了。
這十八年來,他閉關在石室中,沒有踏出過嵐山宗半步。
眼下的他,已經是凝氣期七重修士了,而且是在半年前剛剛突破的。
雖然他早就知道,越往后突破,越是困難,但是也沒有想過,這一次用了這么久。
這十八年他除了修煉,就是平日里煉制一些辟谷丹,或者鉆研冷婉婉給他帶來的一些陣法書籍。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他修行資質平平,但是在陣法一道上的領悟力,還真不是蓋的,眼下的他在陣法上的造詣,恐怕比起一些活了上百年的天陣殿修士,都不遑多讓。就比如當年周長老留下的那套九九隔元陣,他就已經悟透了。只是要布下此陣,他眼下的修為還做不到。
鉆研陣法,靠的主要是腦子。而修煉,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按照北河的估算,黑冥幽蓮盛開還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這些年的時間,他頂多能夠沖擊到凝氣期八重,就連凝氣期九重都無法突破,更別說化元期了。
現在看來,唯一能夠寄托希望的,就是武王宮了。
而說到武王宮,北河就想起了當年那兩本功法上的那張經脈圖。
本以為突破到了神境之后,他打通手臂上那三十七條經脈,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當他花了時間時間,打通了第三十六條經脈后,最后一條經脈怎么也無法打通。
如果嘗試強行將那條經脈打通的話,他有種手臂都會被真氣撐爆的感覺。
因此那古武修士的功法,他也始終沒有煉成。
思量間北河將辟谷丹還有前方那一尊丹爐,給收進了儲物袋中。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輕響。
北河轉身看向了石階,就見身著黑衣的冷婉婉走了下來。
看到此女后,他微微一笑。
而對于他的這般老態,冷婉婉似乎也沒有任何驚訝,畢竟這些年她一直陪著北河度過。
并且這么多年過去了,此女的容貌沒有任何變化,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樣子。
此女走上前來后,就聽她開口道:“這次藥浴需要的靈藥買齊了,或許你能夠在凝氣期,就將托天神功修煉到第三重,那時候僅僅靠著肉身,實力幾乎都堪比化元期修士了。”
說完后,她取出了一只儲物袋來,交給了北河。
北河將儲物袋結果后,道:“辛苦了。”
對此冷婉婉只是笑了笑,而后此女就想起了什么,只聽她道:“對了,這一次我去天門山歸來時,碰到了一個人。”
“什么人?”北河有些好奇,不知道是誰能讓冷婉婉此女提及。
“此人我不認識,”冷婉婉搖了搖頭,而后她又說出了一句讓北河神色一動的話來。
“不過他長得跟你師父呂侯,幾乎一模一樣。”
“是他!”
北河一下子就想起了一個人,呂平生。那個顏音姑娘為呂侯所生的孩子,也是呂侯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甚少有想到過這對母子。畢竟眼下的他跟那母子二人,乃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應該是我師傅呂侯的孩子。”只聽北河道。
冷婉婉有些驚訝,這些年來她幾乎沒有從北河口中聽聞過關于他師傅呂侯的事情,更不知道他的師傅呂侯,還有一個孩子。
“原來如此。”冷婉婉點了點頭。而接下來冷婉婉的一句話,讓北河臉上露出了一抹驚容。
“他殺了一個凝氣期七重修士。”
“什么?”北河詫異,“難道他也踏入修行了不成?”
在他看來,再厲害的武者,也不可能殺得了凝氣期七重修士才對。
“非也!”冷婉婉搖頭,而后此女似笑非笑道:“或許除了你之外,這一方修行大陸上,出現了第二個神境修為的人了。”
“這…”
北河有些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