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最近總是濕漉漉的,分明梅雨天都算是過了。
小寶像一塊大肉似的撲著吃包子,隨即聽到些聲音,它便把包子弄到貓窩下藏起來,裝作在站崗的樣子。
果然是張子文回來了。
進進出出的折騰了一下,把康國老爹的茶具弄來,然后在院子里擺了個攤,開始煮姜茶,用于驅寒濕。
小寶在旁邊愣愣的看著。
“好吧你想要就吃點。”
張子文就把剩余的一個姜塊遞給它。
這貓基本見東西就吃,咬在嘴巴里嚼了兩下。
“喵~”
覺得又辣又難吃就給吐出來了。
然后又仰著頭,見張子文抬著這種東西煮的茶喝了一口,悠然自得的樣子,小寶以及是自己沒學會吃,又把吐出的姜塊吃進去嚼了一下。
“喵~”
還是不會吃嗎,又吐出來了。
現在小寶就顯得有些生氣了,仰頭看著樹上嘰嘰喳喳的鳥發出了虎豹雷音開始唬鳥。
少頃后,鳥兒全部飛走了。
“小寶你壞啊,把鳥都嚇走了…”
張子文看著旁邊一株花喃喃道,“這樣一來,這花和你一樣算是廢了。食物講求色香味意形,花也一樣。它除了需要陽光、遮陰、施肥、除蟲、雨水外,還有偏于意的東西就是歌聲。每一朵花都不一樣,像是人的臉一樣,細微的差別就能表現為不同的花貌和喜怒哀樂。種花人的情緒如果充滿哀怨,它是能感受到的,長久處于這樣氣場下,那它的特點樣貌也會變成花朵里的‘怨婦’。所以環境能決定人的性格,也就能決定花的品質。”
張子文最后道,“音律歌聲能調節人腦頻率和情緒,一樣能調節花的情操,于是就有了一個邏輯:鳥語才會花香。那些鳥在唱歌好吧,我以為你知道這些事的?”
小寶沒心沒肺的撲著,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幺兒居然懂花?”
正在這時老媽走進了別院,真的驚到了,頗為意外的打量了兒子幾眼。
前幾日去大相國寺還愿和老和尚說禪,因大相國寺即將有個花卉展,便又說起了花。哪想到剛剛偶然聽兒子說的,竟是和大禪師說的差不多。無非大禪師說的隱晦的多,兒子卻說的深入淺出又簡單明了。
“幺兒厲害了。”張母就此非常高興,伸手過來摸著兒子的腦殼。
張子文有些擔心,估摸著她下句要說:娘有顆花,你幫打理一下。
“娘正巧有顆牡丹,原本精心照顧是打算這次送到大相國寺參展,卻總是覺得差少了什么,這便送來讓幺兒照顧一下,然后由你帶著去大相國寺,給娘拿個頭獎回來。”
張母非常慈愛模樣,果然這么說了。
麻煩是有點麻煩的…但張子文也沒郁悶到哪去,閑著也沒事,幫老媽一個忙并沒什么吃虧的,便點點頭。
“你以前閉塞,只喜歡和蟋蟀完,這可不成。此番去參加花卉展,記得多和美貌娘子接觸,看中姑娘便與之攀談,多練練膽子,以后才好兒算滿堂。娘作為堅強的后盾支持幺兒。”
說完她也不等張子文答應,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從老媽進來之后,胖子始終躲在草叢里,現在她走了,小寶便又伸個頭出來看看。
張子文想了想,貓喜歡躲藏的地方一般都有貓膩,于是進去草叢里,在他剛剛躲藏的地方挖掘了一下,找出了兩只雞腿。
另外又在“廂軍營”下面找到半個羊肉包子。
其實小寶膽子很小,也沒敢咬著雞腿就跑,只是很無辜的看著張子文。
“去吧網兜拿來。”
張子文下達命令后,小寶就屁顛屁顛的離開,一會回來時真咬著個網兜。
張子文接過來,開始把小寶關進去,“哎呀你不要亂動,快進去。”
最終小寶又被吊起來了。
“以威脅勒索形勢搶奪鳥兒地盤,盜竊雞腿和包子,抗拒調查。數罪并罰,判處監禁六個時辰,且不予減刑。”
這是張子文這次的決定…
老媽的牡丹花總體養的一般,對于她那種有時間有閑心又有素養的貴婦而言,施肥水份陽光除蟲等環節毫無問題,是情緒差了些。導致這花像是繡花枕頭,沒有花魁的神韻在其中。
她能養出個敗家子來,其實也大概就能知道她養的花什么樣了。
花會明日就開始了,張子文只有一天時間,那便正巧練練好久沒練的歌喉。
就像人的神韻和性格需要從小培養,不過臨陣磨槍不亮也光。花也是可以裝逼的,它能感受到張子文正在教它裝逼。
鑒于這花本身也不算太差,就像登臺前被禮儀大師指點表情、化妝、著裝等等一樣,暫時來說看著還可以…
大相國寺人流絡繹,這年景的東京花會早超越了前朝洛陽花會。各路鮮衣怒馬的公子小姐紛紛出場。
“也不知道今年的花魁是誰。”
“應該是她吧?”
“可是,已有兩年沒見她了。不過仍舊對兩年前的花會印象深刻,她壓軸登場,借‘一樹梨花壓海棠’典故意境,以一支近枯萎的老花藝壓全場,獲得今上好評。女神啊!”
“無奈啊,寂寞花魁,如今芳蹤難尋。”
相國寺門口,綽號西九巷四大才子的幾個年輕人正在搖頭晃腦的討論。
忽見來了兩個文士模樣的人,“四大才子”忙賠笑著上前,“吆,唐大狀師,宋押司,這邊有禮了。”
兩大人物也不說什么,唐俊紅空著手,而宋押司帶著一株花進去了。
“荒唐俊么,養花是不可能養花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養。他特點是‘摧花’,這種場合是必來巡獵的。”
“花解語老宋倒是真些門道,技藝精深以至一流高手之境,你道他一落魄秀才怎么在開封縣做押司的?還不是因為宮里采辦花卉時,他貢獻上去的幾株花很有特點,鄭貴妃相當喜歡。鄭居中國舅爺也喜歡,便打了個招呼,老宋就進開封縣做押司了,并得號:花解語。”
“喔,原來老宋是這樣崛起的,竟是鄭相公的人?難怪他風頭這么足,誰都給面子。也不知道花解語老宋,比之她如何?”
“你在講笑話啊!不論典故意境技術以及其余,她都已至化境巔峰,返璞歸真,寂寞花魁你以為是吹的?”
四大才子繼續八卦著,隨即看到一個美人登場,他們頓時又一起抱拳見禮,“吆,是周蕓姑娘,您也來參加花會?”
“嗯。”
文峰樓的周蕓比較大牌的樣子,輕紗遮面,微微點頭后帶著丫鬟進去了。
四大才子便繼續從后面看著周蕓的尤物身材:
“我轟天大錘雷震,可一錘震的她魂上九天。”
“我飛天大刀云長,已近百人斬,若能斬她便至大圓滿。”
“我萬人迷祝飛鴻很想低調,但實力不允許,可惜荒唐俊正在盯著她,讓我不好施展。”
“我小旋風王曦風,來無影去無蹤,路過了她這團云,卻來不及憐惜她。”
四大才子也沒帶花,繼續滯留在寺廟的門口觀花討論。
間或走來一個十五歲女子,牽著八歲的弟弟。
“阿姐,養花真的能掙錢嗎?”
“可以的,只要養的好就能在東京掙大錢。這些東西要從小培養,小弟你一會要多看看,多聽聽。“
“阿姐,我能達到寂寞花魁的境界嗎?”
“不可能,咱們雖是花的世家,但爺爺奶奶爹娘都說了,她是寂寞高手,就像文宗蘇軾是一個巔峰,哪怕才華如周邦彥者都要避其鋒芒,改變辭賦路數從格律入手,以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嗯阿姐說的對,弟弟我要努力學習,成為僅次于她的花尖子。”
行走間,小孩又指著道:“阿姐快看,那是四大才子。”
“什么四大才子,那是四個傻子。”
女子拖著小弟進入了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