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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玄令河兵們暫不要去挖魔樹根,搬來浸潤到煉制完成的河泥里。

  他放出通明爐,在其中投入諸多稀有礦石,口吐真氣灌注爐內,將之煉作一爐鐵汁,隨即傾倒進幾個成品河泥塘內。

  看到泥塘中呈現斑斕色澤,熱氣騰騰,豬剛鬣大概猜到師父要做何事——當時岳河神明塑化神軀時,就是以河泥佐以稀有礦石鐵汁,塑化自己的神軀。

  三個河兵亦是如此。

  豬剛鬣很容易就猜到,師父在外面走了一遭,或許收攏了幾個陰靈,預備以這塘中河泥為他們塑化出軀殼,轉化為河兵一般的生靈。

  “豬剛鬣,好好煉你的河泥,今次需要的河泥頗多。”葉玄看豬剛鬣停下手中動作,觀察這邊的動靜,便提醒了豬剛鬣一聲。

  豬剛鬣哼哼著應聲,操縱五火煉元方尊,再度祭煉起河泥,不敢停歇。

  岳云齋剛剛結束整訓河童的活計,正往這邊走來,欲向葉玄問候,見葉玄手上動作,心中不由得一喜,靠邊站著,不敢打攪主公,看著葉玄摸出一面巴掌大的小幡。

  他一口真氣噴在幡子上,小幡立時膨脹,化作六七尺高,隨著他輕輕搖晃,其中走出三個陰靈。

  三個陰靈魂軀灰白,漸近透明,面孔已經比較模糊。

  面孔愈是模糊,愈說明陰靈遺忘的生前記憶越多。

  待到它們的面孔完全空白,就徹底與前塵過往脫離了干系。

  自佛門橫空出世,變改地府的規則,原本可以保留前世記憶的陰靈們,因著規則的影響,也就漸漸洗卻自身的記憶。

  沒有記憶的‘空白’生靈,對世界的概念便是一團混沌,沒有善與惡的觀念,會重新成長成另外的一種人,可能與從前的‘我’對立而不自知。

  徹底背叛自己。

  但這些空白生靈,卻正好方便投入輪回,被佛門驅使,讓你成為豬狗,你便會乖乖的、甘心去做豬狗,不會有絲毫反抗之念,蓋因自身連‘記憶’這個指路明燈都被熄滅。

  生靈死后,記憶自消的規則,在佛門之后,被仙人們發揚光大,暗中推動,如今已然將世間大部分生靈,都納入這規則當中。

  除非修為臻至修行第三境‘元神境’,方能做到真靈永世留存,脫開規則之外。

  面孔模糊的陰靈從幡中脫離,頓時感覺到四下里較純粹的元氣蕩滌,洗脫了附著于自己魂軀上的污濁晦氣。

  這些晦氣是陰靈在荒漠之中沾染,若不處理,對它們而言亦是一個隱患。

  籠罩此地的聚氣化污之陣持續發揮著作用,使陰靈的魂軀漸漸凝實。

  他們卻顧不得魂軀的變化,現身不久,即齊齊看向那盛裝著河泥與鐵汁的泥塘,似乎那泥塘對他們有極強的吸引力,紛紛化作白光投入泥塘之中。

  頃刻間,泥塘里咕嘟氣泡,仿佛被煮沸了一般。

  一個個泥人從塘子里爬了出來,模糊的五官輪廓在與天地元氣接觸后,漸漸清晰,四肢關節骨骼亦在這一過程里,慢慢分明。

  與三頭河兵演化時的情景差不多。

  不多時,三‘人’的軀殼即塑化完成,從外表上看,都分不出男女,偏向中性,腦袋轉動,掃視著四周,一臉茫然之色。

  它們記憶已失,沒有過去種種經驗指導,縱然身軀看似成人,其實靈慧比嬰孩強不了多少,與三頭河兵初生時的情景一模一樣。

  葉玄讓岳云齋將這三人先帶下去,繼續塑化陰靈。

  那一個泥塘里的河泥靈性已被三人消耗干凈,變作灰白之色,他轉而把放出的陰靈投入另一方泥塘之中。

  豬剛鬣這才知師父此次帶回來的陰靈數量絕對不小,加緊煉制河泥,希望能供得上師父使用。

  很快,空地上,一個個臉色茫然的人聚集成群,直挺挺地立在原地,被岳云齋一批又一批地帶下去。

  葉玄又要塑化陰靈、又得煉制鐵汁,頗為麻煩。

  便把哼哈將召來,令之與其兄弟做差不多的活計,幫自己煉制鐵汁。

  如此才勉強維持住整個過程不被中斷。

  煉制河泥、煉制鐵汁、放出陰靈、塑化成人,整個流程循環往復,一個又一個的人被制造出來,由岳云齋集合在一處。

  因著摻雜進成品河泥的稀有礦石數量、配比不同,煉出的每一爐鐵汁都微有差異。

  塑化出來的人根骨資質就各有傾向。

  但總體而言,比三頭河兵‘初生’時的根骨要好上不少。

  三頭河兵經過魔潮歷練,已是不輸于煉骨境修者的悍卒,它們的根骨也在那魔潮的滋潤下,不斷成長,這些新生人與眼下的它們自然比不了。

  從新生人身上,河兵們感應到了同類的氣息。

  它們神色依然僵硬,但舉手投足間,卻顯露出了一絲喜意,有些想與新生人親近,又不敢接近的意思。

  魔潮已過,今夜風平浪靜。

  中途的時候,葉玄令巫空去挖了人參,自切了蛇肉,從囊中搬出幾袋糧食予它,讓它代替自己熬煮粥飯。

  雖然味道勉強,但好歹能夠果腹。

  平安居民暫未被葉玄的廚藝養刁口味,所以對此并不太在意。

  畢竟,絕大多數苦地生靈,能保證每日兩餐已實屬不易。

  孟姜不知何時已經到門前空地,看著一個個陰靈投入泥坑,又從中新生走出,美目之中異彩連連,以她的恬淡性子,內心情緒外顯在面上,說明這事已超出她的想象。

  此前便覺得道兄手下的三個河兵頗為有趣,不似任何一種世間原本就有的生靈,但它們確實又歸于生靈之類。

  眼下見到更多與河兵一樣的生靈——原來它們就是這樣被塑化出來的?

  黑河泥漿究竟是何種物質腐化,孟姜其實心知肚明。

  正因為知道它們如何形成,所以更難相信,只要祛除其魔性,一番煉化之后,把生魂陰靈投入泥漿里,就能重新塑化成‘人’?

  這步驟也不復雜,過程簡單明了。

  怎地走完一遍流程,就能似上古媧皇一般,用泥巴捏造出新的生靈?

  孟姜仔細觀察,發現過程雖然簡潔,但并不是自己想象里的那般透明。

  那些從泥坑里爬出的新生命,一身‘血肉’只是松松垮垮地依附在它們的生魂上,黑泥本就有這種特性,孟姜倒不驚訝。

  但是,岳云齋將那些從泥坑里爬出的新生命帶去,便放出一縷縷類似道兄投喂自己的那種氣息,融入新生命體內。

  正因這一縷氣息,讓新生命的生魂與血肉真正開始交融,逐漸穩固,擁有了真正的肉殼。

  那一縷氣息,仿佛是架設在生魂與血肉之間的一道橋梁。

  但其作用更似調理一個生靈體內諸氣,使之和諧統一的本元。

  那些氣息太過神妙,它與世間諸氣盡皆相似,近神近仙近鬼近妖,但又與它們大相徑庭。

  孟姜探究一天,都未能追索出那氣息的究竟,只好暫且放棄。

  眼下既有那氣息發揮作用,結果也就順理成章。

  忙活到大半夜的時候,這些陰靈便全部轉化為新生命,共一百八十七個,意識都還處于懵懂期,只是得了岳云齋的神道真炁投喂,所以腦海里不自覺便有了殺伐戰法。

  這些新生命,葉玄本意就是將他們整訓成一支鐵軍。岳云齋把他們往河兵方向馴化,倒也無可厚非。

  平安居民們吃過飯后,都聚集在了門前空地周圍,見到從泥坑里爬出的‘人’越來越多,亦都目瞪口呆。

  本以為自家還得冷清好一陣,未想到不過半夜時間,主公便為自己這些人‘捏造’出了這般多的同伴?

  只是看他們一個個神色懵懂的樣子,似乎也不太好溝通交流。

  與那三個造磚挖樹的河兵倒挺般配。

  這些新生命都處于靈智未開的階段,比三個河兵都不如,眼下只能做一些簡單且重復性強的活計,譬如造磚。

  但他們心思純一,有岳云齋日日以神明權柄整訓,很快便能成長為合格的兵士。

  所以,葉玄為這些新生命取名為‘兵人’。

  三個河兵亦囊括在內,全部以兵為姓氏,羊頭兵人為兵一,披甲兵人為兵二,四臂兵人為兵三,一直拍到兵百八七。

  這些兵人的整訓將由岳云齋代管,三個河兵各領一部分兵人,指揮它們做些造磚之類的簡單活計。

  待到山神權柄授予羅睺大石,亦會從中分出一部分給他,令之在就封之地不至于無兵可用。

  平安居外便有一道小山脈,如龍蛇般伏延百里,為平安居東南面屏障,這里就是葉玄為羅睺大石準備的就封之山。

  待其就封此山,該山后方,與平安居相連的那大片土地,就是平安居新的疆土。

  羅睺大石暫還要考量一段時間,此事暫不必著急。

  葉玄收了幡子,令岳云齋好生看管百八十個兵人,與孟姜打過招呼,轉回自家庭院。

  路過那片靈樹林,聽到雞叫聲,他才忽地想起,似乎該給幾只雞搭個棚屋,方便它們在其中休息、下蛋,避寒。

  此事宜早不宜遲,他當即叫來幾個河童,不多時就搭建好一個簡陋的棚屋,負責守雞的袁大壯跟著就把六只活蹦亂跳的雞趕進了棚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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