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馬林討厭大熱天,但是這一地區熱得讓馬林感覺到像是回到了故鄉。
“我的溫度傳感器表示這兒竟然有四十度,你們泰南人是怎么在這兒過了八個千年的。”杰森對于他的溫度傳感器上的數字表達了一定的敬畏,對于他來說,法羅爾的夏天,熱死人,二十七度。
在這種四十度的高溫,二十七度就能被熱死的法羅爾人只怕會被如此殘酷的氣候斬盡殺絕。
“像是回到了我以前的家。”馬林笑著說道。
因為他懷念著的過去,就是這樣一個熱情的世界,夏天的傍晚,悶死人的氣浪,滾燙的電瓶車坐墊和西墻,路邊小賣店里的透明門冰柜,看著墻上電視的老板娘,還有在架子上走的貓咪,還記得那是一只招之就來揮之即去的貓中奇女子。
就是生氣的時候會咬馬林的手指。
看了一眼手里的地圖,確認了那條河流,馬林建議順著河走——雖然河邊是眾多黑區生物的取水點,但是余賢者這一次進入黑區是想確認一下黑區生物到底畸變到了何等地步。
馬林的想法是去故鄉,而這么一來,兩人的選擇不謀而合。
于是走了上古代公路——這些公路在今天早就已經完全的風化,只留下一些殘骸作為曾經存在的證明。
而這條公里的南邊就是河道,在這里雖然相對危險,但勝在屬于林地和開闊地的中間地段,往路邊翻下去就有現成的掩體,而河邊那邊如果想要攻擊他們這一側則需要仰攻。
雖然路不怎么好走,但作為黑區,沒有路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了。
“您過去的家,這么熱嗎?”艾爾斯雖然也感覺到熱,但他說到底也只是一個皮套男,不需要表現出有多熱,也不需要被真得熱到死去活來。
“是的。”說實話,馬林又想到了那個笑話——本地四十度以上的高度屈指可數,然后道路被陽光炙烤的像是煉獄一般。
“過去是什么模樣的。”康恩扭頭看著馬林問道。
生化人完全沒有藝術天分,尤其是雄性,他們擅長的是戰斗,但是康恩的提問還是讓余賢者都為之感嘆,并在感嘆之后看向馬林,看著大家都想知道答案,馬林帶著一絲懷念:“過去啊,我在的過去是遠離了大毀滅的時代,那個時候的人類還沒有組成地球聯合,很多不好的東西都還在,而我呢,出生在這一地區。”
“真的令人無法相信。”余賢者的話語里滿是驚奇,在他看來,像馬林這樣的規格外是他生本僅見。
“我一開始還以為我去了異世界,畢竟在我的那個時代,沒多少書會寫自己往后穿越八個千年的。”馬林的自黑式吐槽獲得了北落的笑聲:“馬林閣下真得很有意思,您說得不錯,不過,畢竟還是要感謝那位女士。”
提到了那位女士,馬林笑著…嘆了一口氣,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是感謝還是討厭她。
雖然過來拯救世界的確是一個令男人心動的選擇,但是…看著這樣的殘垣斷壁,有時候真的挺絕望的。
所以只能點燃一支煙。
跳過兩塊開裂的地基,馬林看著裂縫里的車輛,還有車窗里爬出一半卻不知道為什么死去的車主人的骸骨搖了搖頭。
“越往南走,你就能看到更多這次的倒霉家伙,很多人到死都沒能爬出來。”余賢者這么說道,然后他手里的錄像器正在記錄不遠處河灘上的雙頭鹿群。
…對,雙頭鹿。
馬林第一次看到這種在輻射系列里出名的動物時,內心充滿了荒謬感——他指著哪些雙頭鹿:“這也是黑區的特產?”
雖然在西陸也不是沒見過別的雙頭動物,但是也沒有在這里見到更能令人更加震撼,要知道這里離馬林的故鄉也只有一百多公里。
“對,而且還是這一地區特有的,在我們的歷史記錄里,整個南部戰場為了隔絕失控的生化人,在這一地區使用了各種各樣噸位的大家伙,很多甚至是從倉庫里拖出來的舊貨,不過這一地區除了當年的直擊點之外,已經沒有多少威脅了,但是這些畸變的動物還是留了下來,那些輻射對于它們先祖的改變也永遠改變了它們的命運。”說到這里,余賢者提到了那些蟲子:“在這一地區,最令我們頭痛的還是那些蟲甲,它們不是生體,又是生體,就像是你們看到的那樣,它們是非常危險的家伙,那個工廠我們已經進行過數次轟炸,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它們依然在生產著蟲甲。”
“也許那個工廠本體就已經是畸變的異種了。”走在接近林地的杰森雙手抱槍說道。
“有這樣的可能,原本我們是想召集軍隊去攻擊那座工廠的,但是后來的事情您也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看星星的家伙都發現亡潮馬上要來的消息,所以我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處理這樣的原生畸變工廠,在北方需要更多的軍隊,我們甚至準備在明年或是后年收縮軍力,將東南亞的幾個殖民點收縮回來,西部開拓點也全數放棄…我們要進入最終之戰了,馬林閣下。”走在杰森身后的北落這么補充道。
馬林當然明白,最終之戰,其實也就是最后的抵抗,在亞空間與這個世界完全接觸之后,整顆行星都將沉淪。
“雖然那些占星師也好,星相師也罷,都說世界還存在著希望…但是我們賢者早就已經明白,這個世界終將沉淪,那位女士付出再多地努力,也無法改變人類的歷史,在混沌被那些混蛋召喚出來之后,毀滅的鐘聲其實早就在八個千年響起…我們人類,只不過是在迎向末日而已。”
余賢者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他關掉了錄像機,然后將它放到了腰間的袋子里:“這一切基于巨型計算機的演算,我們賢者相信科學…哪怕,馬林閣下是那位女士所挑選的人,但是那位女士她自己也應該明白,人的命運可以隨意改變,但文明的命運卻不是任何人能夠隨意改變的。”
“我不喜歡你的這種喪氣話,我的世界為了與死亡的浪潮對抗,犧牲了整整三代人,直到亡潮毀滅了一切。”說到這里,注意到余賢者在看著他,艾爾斯嘆了一聲:“不要這么看著我,我曾經沉淪過,跟隨著馬林閣下,我才漸漸找回自我。”
“我知道,我還知道看著故鄉被自己所毀滅會有多么痛苦。”余賢者扭頭看向馬林:“馬林先生,你想去你的故鄉看一看嗎。”
“想去,但是又不敢去,因為我知道那一切物是人非。”馬林說完,跳過又一條裂縫,一行人走過拐角,漸漸地,一臺重型戰車的殘骸出現在了眾人眼里。
“死亡公路到了,大毀滅時代,為了掩護平民撤退,一支地球聯合的部隊在這里完全損失了,從這里開始,直到不知名的被毀滅城市那邊,我們將見到這一地區最長的死亡公路。”余賢者一邊說,一邊示意隊伍離山崖遠一些:“雖然正午的時候幽魂并不怎么出現在現世,但是我們還是要小心它們從崖壁里鉆出來的可能性,馬林閣下,您讓康恩小心一些車底下,也許會有零散的失控生化人。”
余賢者說完,干脆跳到了車頂上。
馬林扭頭,正好看到康恩和一個跑過來的失控生化人…也就是活尸擦肩而過。
康恩滿臉的詫異,很顯然在奇怪這個奇怪的東西為什么不襲擊自己。
而那個活尸跑了幾步之后也停了下來,它看了看馬林等人,又扭頭看了看康恩,很顯然他在疑惑。
不過馬林沒有給它疑惑的時間,左手一揮,這只活尸就被靈能掌拍向了南側的懸崖——從這兒掉下去,也許不會死,但基本上會成為餅。
意思就是生不如死,因為死亡之后至少不用面對痛苦。
“它為什么不會襲擊康恩?”余賢者看向康恩有些不解。
正在想要打開坦克倉蓋的杰森抬起頭看了一眼康恩:“很正常,他的味道,雖然康恩來自古中東地區,但他身上的味道是活尸的味道,在這里的活尸的鼻子里康恩屬于陌生的同類,活尸會第一時間忽略它們,但是康恩現在戴著頭盔,所以它們會疑惑,因為活尸們看不到康恩的臉,他們有一定的智商,但很顯然不高就是了。”
于是馬林讓康恩脫下頭盔和面罩,于是在接下來的幾次接觸之后,從車底下跑出來的活尸和康恩打了照面之后都失去了攻擊性,然后在發現了作為第二誘餌的艾爾斯,它們又回復了它們的癲狂與攻擊性,用滿是食欲的步伐迎向艾爾斯,然后被艾爾斯用靈能掌拍出公路,帶著嚎叫聲,并最終啪的一聲。
“好吧,看起來我們應該讓康恩作為尖兵。”余賢者說到這里走了過去:“康恩,如果讓你向這些瘋子扣扳機,你會同意嗎。”
“那我更喜歡用斧子,它不會發出噪聲。”康恩點了點頭。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康恩拿著斧子一路在前面釣魚,活尸們每一次尖嘯著鉆出車底,看著康恩陷入了疑惑狀態,然后在這種狀態下被康恩手里的斧子砍翻在地——對于康恩來說,這些瘋子可不是他的同類,所以他的心情并沒有變的糟糕,反而因為一次又一次擊殺,看起來對于怎么使用斧子有了更深的體會。
而順著這條路前進,馬林時不時就能發現早就已經被風化的遺骸,這些骸骨早就已經完全的脆化了,以艾爾斯的觀點來看,這些骸骨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使用性。
“但我尊敬這些異世界的軍人,他們的犧牲沒有任何價值,但是他們依然堅守到了最后一刻,他們的命運背棄了他們,但是他們卻沒有背棄他們的使命。”艾爾斯一路行來,對于仰天向北的軍人骸骨表達了敬意。
馬林點了點頭,同時將一枚又一枚的士兵兵牌以靈能拖扯到了自己面前,將這些兵牌收入袋子,然后將一個又一個袋子丟進自己的私人空間。
馬林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地球聯合早就已經成為歷史的一頁,曾經的一切都已經被歷史以最殘酷的方式湮滅,但馬林還是希望自己能做一點什么,哪怕他們的靈魂都已經消散,但至少…馬林知道,他們存在過。
“馬林先生,您為什么要收集它們。”北落注意到了馬林的行為。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覺得他們存在過,他們…不應該被拋棄在這里吧。”馬林說到這里,注意到隊伍已經快要走出這段死亡公路,在坡下,一座破敗的小城出現在了馬林的眼里。
馬林甚至都不知道這是哪里。
跟隨著隊伍走近小城,這里的山谷地形會讓風速加快,因此在長時間的風吹雨打中,本就不大的小城如今只剩下一些殘檐斷壁,一些馬林認不出來的野獸們以這里為家,而注意到了馬林們的到來,它們警惕地起身逃走了。
“那些東西是什么,我的掃描器告訴我它們是狗?”杰森看向他身邊的北落。
“就是狗,這一地區再往南就是直擊區,這一地區有一定地污染,我建議…”余賢者扭頭看了一眼隊伍里的眾人,最終自己默默戴上了防化頭盔。
馬林扭頭看了一眼自己隊伍的成分——也對,馬林現在對于這種劑量的輻射已經能夠做到完全無視,康恩作為生化人天生就是抗輻射的,杰森和北落作為智械ai無視這種劑量的輻射,艾爾斯根本不在意這種輻射。
只有使用一部分生物質的余賢者,對于輻射抵抗并不擅長。
走了一段距離,馬林見到了一只巨大的生物。
“那是什么?”馬林看著與他們隔江而望的東西。
“狗啊。”北落這么說道。
“…我還真沒見過沒有外表皮全身血肉化還有三顆腦袋比野牛還大的狗。”馬林感覺自己的生物學正在不停地被顛覆,而這個世界上無數的生學物老師已經快要揭棺而起了。
正這么想呢,馬林看到一只貓跑了過來。
“啊,是貓。”杰森伸出手抓住了跳到它臉上的小貓。
“是的,是貓,不過這貓喜歡咬人腦袋,吸食大腦,你看它的兩顆牙,中空的,這是畸變異種。”余賢者作為年長的生物學專家為大家答疑解惑。
“但它是貓啊,好可愛,比那邊的狗可愛多了。”杰森一邊說,一邊將貓遞到了馬林手里。
馬林看了一眼這只貓,發現這只看起來像是玳瑁貓的小貓正咪咪叫著。
“我有一個問題,余賢者。”馬林開了口。
“問吧,馬林閣下。”余賢者回答道。
“你說,那邊的狗和我手里的貓,誰更危險。”馬林撫摸著手里的小貓。
“你手里的貓,我建議您快一點殺了它。”余賢者頭也不回地說道。
于是馬林將這食人貓的脖子一扭——再怎么可愛,也不能對食人的異種手下留情。
將死掉的異種丟到一旁,馬林掏出腰間的轉輪槍,對著對面的狗開了一槍。
后者一聲嚎叫,然后三頭一仰,這只大狗倒在了沙石灘上。
“打中頭部下面的心臟,好槍法。”北落拍了拍手掌:“馬林先生,您也知道,只要消滅這只首領,就可以瓦解這一地區的血肉獵犬勢力嗎。”
“啊…是的。”馬林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自己討厭狗的事實已經沒辦法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