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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你一個人?”嚴師父上下打量他。

  “其實是有同伴的,不過同伴不義氣,他們拾柴點火的時候,我去遠處解了個手,回來人都不見了…”楊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額角。

  “這個懶勁兒,倒是和李長文你一個德性啊。”路護中有人說,“是兄弟伙吧?”

  李長文眼珠子一轉,轉身握住楊白的手,“哥哥!”

  楊白眼珠子也一轉,“弟弟!”

  路護們都笑了起來。

  “我們兄弟都是搭伴兒的,諸位大兄多照顧哈。”李長文點頭哈腰。

  “行!出門在外,都要給個方便的。”嚴師父在遠處說話,“隨便坐吧。”

  行商們讓出了一個缺給楊白坐,仍舊各自說話,并不太理睬他。也不必多說什么,來這種兇險地方發財的人,總有些秘密不好說。楊白就著火堆搓手,直到一名行商們從懷里摸出裝茶梁的鐵皮盒子,熱騰騰地泡了一杯霧雨茶。

  茶香一起,楊白就抬起頭來,“旌旗雙劍啊!”

  隨身帶茶的行商驚喜。那茶確實是最上品的“旌旗雙劍”,新茶采于陽春三月,梅雨之前,僅采摘一顆苞芽兩片嫩梁的茶頭,炒制之后卷曲如珠,泡開后每一芽都是上頂一片旌旗,下面兩柄小劍,于滾水中懸浮。

  “公子品一品?”行商把茶杯遞了過去。他嗜茶,自覺是個風雅人物,懷揣好茶和這些只喝五個銅鈿一包茶末的商人們同行,不能不有錦衣夜行般的失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個識貨人,他當然不愿放過。

  楊白也不客氣,輕輕啜飲一口,讓茶水在舌尖上滾了滾,微微點頭,“嗯!好極了,茶是嫩茶,摘的手法也好,炒制更是第一流的。尤其這戈壁里的水,有建水白云浦的水品,絕配這茶。我當年喝過直供王室的霧雨茶,只有十八株茶樹的‘翠如翡’,也就和這個差不多。”

  他說著把灰色的風袍褪了。下面是一身素白如雪的長衣,長路行來,不染塵埃,映著紅紅的篝火,成了晚霞的顏色。

  “公子是做生意的么?居然也懂茶,當真是個風雅的人物。”好茶的行商大贊楊白的品味,順便顯得自己在這群商人里綽而不群,可以和這位世家公子對坐問茶。

  “也不是風雅,我年輕的時候生活困頓,無錢自養,曾在茶店里當過兩三年茶博士。品茶對我來說是吃飯的本事,當然是要練精的。”楊白正色,“掌柜的要是想買新茶,沒準兒我還能叫我先前的老板給您打個折吶…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行商心里好一陣子失落。這個楊白怎么長著一張公子的臉,卻沒個公子的命呢?他也不好把那杯茶從楊白那里收回來,只好扭過臉去不理他了。

  “不過打折的事情還拜托楊兄弟幫我問問…”行商又扭回頭來。

  “好說好說。”楊白一疊聲地答應。

  嚴師父給火堆添了幾根枯木,在楊白身邊坐下,“兄弟看著不像做買賣的,干什么營生?”

  “沒什么固定的營生,什么賺錢干什么,最近是幫人畫地圖。”楊白拍了拍自己行囊里的卷軸。

  “地圖?這方圓幾百里,除了沙漠就是沙漠,這里的地圖有什么可畫的?”嚴師父瞥了他一眼,“兄弟可別誆我們吶。”

  楊白抓過行囊,他的行囊是細竹扎成的一個個格子,每格皆有一個卷軸。他抽了個卷軸出來鋪開,桑白紙上,用極細的墨線勾勒著山川地貌,注解用的卻是誰也看不懂的文字。

  繆化探頭過來,指著地圖上彎彎曲曲的一道藍線,“這不是曲河么?在這里往東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打了個折,我們叫它曲灣。”

  “正好,還沒給這河起名字呢。”楊白拍掌,“曲河這個名字就不錯。按照古籍記載,這條河本來是山澗匯集成的,之字行走穿過這片戈壁,一直向西沒入王都平原的水域交匯。”

  楊白取出筆和墨盒,呵氣在筆尖上,寫下“曲河”三個字。

  “有了這份圖,走這條道就方便很多了。”繆化說,“這圖賣多少錢一份?”

  “明碼實價,只收您一千五百貫。”楊白滿臉都是一個“我是個本分生意人”的表情。

  “一千五?你想錢想瘋了吧你?”李長文瞪大了眼睛。一千五百貫是筆大錢。

  “一千五可是我畫完地圖賣出去的價格,人家倒手轉賣,還不知道多少錢呢。”楊白把卷軸收了起來,“我只是賺點手藝錢。”

大熊貓文學    世蹉跎兮自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