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禹拜別九扇令后想要返回公輸府,可已經是夜,居云伯說宵禁已啟,不如今日謝禹就留在九扇司過夜。
謝禹婉言謝絕這位洛邑代理治安長官的謝意,他得盡快地趕公輸府,然后告知公輸夫婦此時所有的情況...公輸木玖暫時不會有危險。
居云伯同意了,他派遣了兩位安吾衛隨同謝禹回去,一是為了安全起見,二是讓謝禹不會被巡邏的夜衛們阻攔,三也是規矩所在。
居云伯并沒有派遣王赟跟著他,因為王赟還須匯報工作...并且接受下一步的行動安排...最主要的是,堂堂緝盜司尉,也不至于充當護衛...雖然回來的路上他就是個護衛的角色...這倒是一句玩笑話。
謝禹走在洛邑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兩三夜衛提點著燈籠來回巡視。
洛邑沒有先前那么繁華鼎盛了。
以前的洛都,夜幕悄然降臨后,內外可還是燈火通明。清風會從西面悠悠的吹向南面,各大酒肆門前的旗幡會跟著風的韻律來回翻動...到了涼快時節,霧雨會輕輕地灑落,然后雕的古拙的欄桿會被蒙上一層層濕潤...好似剛烹制出來的上好的羊膏。即便是夜晚,街上依然會有來來往往的人,他們依舊嬉笑著,喧鬧著。即算是寒冷的夜里,也根本攔不住人們心中的熱火。叫賣聲到了子時也不會停歇,此起彼伏。東市沿街的攤位的周圍會圍滿人,畫舫也會在湖上游,兩三才子在其中吟詩作對,引得舫中女伴連連嬌笑,花枝招展。
洛河的上游會漂下來的一串一串的河燈,似漫天的星辰...又會有佳人獨立于橋頭,等待著心愛之人的赴約。
謝禹在心中感嘆,莫名奇妙地生出了一絲絲的憂愁。
來到公輸府門前,謝禹拱手拜別了二位護送他的安吾衛士,接著他昂然挺身,緊了緊身上早已臟亂得不成樣子的青衿素褂,將掛著長劍的腰帶緊了緊,然后又伸手在腰間抹了抹...什么都沒有,他啞然一笑。他時常佩戴的兩組白玉,已經在赴宴鹿鳴館的那日就已經遺失了。
謝禹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敲了敲府門。
雖然現在已經是亥時了,但謝禹猜測公輸大匠已經從九扇司那邊得到了自己已經回來的消息。
果不其然,甫一敲門,便即刻有小廝在門內喊道。
“可是謝士子回來了?”
“是我。”
謝禹回應道。
門后傳來嘎吱的聲響,這是小廝在抬門柱了。
“謝士子,您可算回來了。”門剛一打開一條小縫,府里管事的那張謝禹熟悉得‘印象深刻’的胖臉便出現在謝禹的眼中。“快,快進來。”
待到門完全打開,那管事直接向前踏過府門的檻,彎腰作勢,讓謝禹進門。
謝禹有些無語,點了點頭,踏入府門。
“伯父伯母是在內廳等我嗎?”謝禹問道。
“是。”管事點了點頭。
“好的。”謝禹點了點頭,徑直往內廳的方向走去。
管事連忙小跑幾步,跟上謝禹的步伐。
“謝士子啊,您不在這些天,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你和少爺...”管事走在謝禹的身旁,稍稍比他慢了一個身位。“瞧瞧您,身子骨都瘦了,在外面沒少吃苦吧?”
“嗯。”謝禹點了點頭。
“哎,真是造孽啊,那幫匪徒真是天殺的...生孩子沒有眼兒芯子!”管事一聽謝禹的回答,當場就開始數落青天匪徒。“您看看,您的衣服都這么臟了...這鞋上也都是泥!真是讓您受苦了...誒,您的玉?”
“弄丟了。”
“弄丟了?”管事驚異地出聲。“那可是價值連城的白脂玉呀!那幫小賊真不是東西!”
“嗯。”謝禹點了點頭。“你有什么事情就說。”
謝禹一語點破管事的目的,直接問道。
管事撓了撓頭,訕笑一下,開口問道:“我就想問問...小少爺那邊...還安全嗎?”
管事說這句話的時候,謝禹聽得出他是緊著心思問的...心中不安和顫抖。
“安全,他很安全。”謝禹狠狠地點了點頭。“若是他不安全,我也不會回洛邑...大概早就為了給他報仇拼命去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管事拍了拍胸脯,嘴中碎碎念叨,好似心中有塊石頭落地,緊張的神經好受了很多。
“謝士子...”
“嗯。”
管事又想說話,卻感覺謝禹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樣子,老實地閉上了嘴巴。
二人一路來到外堂,管事叫住了謝禹。
“謝士子,您要不先洗個澡?熱水都燒好了,換洗的衣物也備著在那了。”
“不。”謝禹搖了搖頭。“伯父伯母尚且在等我,我得盡快告訴他們現在詳細的情況。“
“可是...”管事開口,眼中有些為難。
“不用,謝謝您的一番好意。”謝禹搖了搖頭,轉身便要走。
“是老爺和夫人說,您回來之后一定要先洗個澡,舒舒服服地換上衣服,才算是回了家...您在外面這么多天,我們都從九扇令那邊聽說了,九死一生的局面...您真是英雄。”管事又攔住了謝禹,說道。
“家...嗎?”謝禹回頭,有些恍惚。“伯父伯母這么說了嗎?”
“是的,老爺和夫人很擔心您。”管事開口說道。
“嗯。”謝禹點了點頭,沒有再往前走,而是褪去身上的衣物交給眼前的管事。“衣不正,貌不整地去面見長輩確實有些無禮,是我考慮不周...李管事,煩請您幫我通報伯父伯母一聲,我隨后便去內廳。”
“好的,我這就去稟報!”管事聽了,似乎有些高興,直接就帶著謝禹的衣物走了...可不一會兒他又折了回來,傳喚了一小廝,并將謝禹的衣物給他,吩咐道:“帶謝士子去洗漱,再去把衣服洗了。”
那小廝連連點頭,口中稱諾。
然后管事又邁開大步地走了,他那肥胖的身軀拖著長衫在廊中快步走著,一扭一扭的,令謝禹有些想發笑。
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