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謝禹看向遠處的徐小張，饒是自認為見過大風大浪的他也不由得舌頭打結。“你...他們...全都死了？”
“是啊。”徐小張不疾不徐地向他走來，好像殺人如屠豬狗一般，絲毫沒有悲憫。
謝禹盯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啦？”徐小張問道。
“沒事…”謝禹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
嘒星此時正扛著金貢出了門，她打算就按謝禹所提出來的建議，趁二人與那些匪徒們纏斗的時候離開這里。
甫一出門，看著這如同地獄的景象也被驚得呆呆地站在那里。
滿院子的的尸山血海，養尊處優的晉國公子什么時候見過這種場景？
嘒星全身開始顫栗起來，然后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胃里一陣涌動翻騰，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金貢也因此從她肩上滑落，側倒在地上。
“怎么了？”徐小張用一副莫名其妙地表情看著正吐著的嘒星。“你怎么吐了？”
說完他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場景，笑了笑譏諷嘒星道：“看來我們的貴胄子弟被嚇到了呀。”
嘒星軟坐在地上...面上露出驚駭與一絲恐懼。
“你...這樣做不怕天神降罰與你嗎？”
“天神？”徐小張有些想笑，眼神中的鄙夷更甚。“你在說些什么？你以為這群匪徒是來做什么的...他們是來殺你的啊...你的憐憫還能放在惡徒身上？”
“可是...”嘒星抬起地上的金貢，反駁道。“你這種行為是極其惡劣的...無視生命，隨意踐踏...又與這幫匪徒有何異？”
“我的行為惡劣？”徐小張不明所以，反唇相譏。“那你說我就應該束手就擒，待人宰割啰？”
“我不是這個意思...”嘒星咬了咬牙，開口道。“如果天下人都如同你這般...那王法何在？大義何在？禮法又何在...謝士子...你說是不是？”
謝禹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滿地血流，陷入了沉思。
嘒星沒得到謝禹的回應...更加地不安起來。
“哈哈哈。”徐小張顯然是被嘒星略顯幼稚的言論逗笑了。“王法、大義、禮法？”
他挪揄地看了嘒星一眼。
“你顯然還沒有理解這世間的殘酷。”徐小張走到謝禹身邊，找了一處干凈的地方直接就坐下，血水沁透他的褐衣，粘在了這原本沒有鮮血沾染過的地方。
“我們去哪？”徐小張沒有再和嘒星多費口舌的打算…他抬起頭來詢問謝禹。
“我們...”謝禹回過頭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嘒星和躺著不省人事的金貢，沉吟了一會兒，剛要開口便被人打斷了。
“主家…主家…你在哪？啊！”聲音從院外傳來，不一會兒，一個人影便出現在了內堂門口。隨著啊的一聲，那人單手持劍，另一只手捂著嘴巴，吃驚地看著這血腥的場面。
徐小張警惕地看著來人，就要起身。
“小碧！”嘒星率先認出了來人，她大聲叫了出來，然后用目光偷偷地從徐小張的后方瞄了他一眼。
這是在提防他了。
徐小張的頭稍稍側偏，目光朝嘒星那個方向看去，并沒有說話。
“主家！”那被稱作小碧的女婢經過聲音成功辨認出了原本被尸山遮擋視線的嘒星。
小碧雙眼發亮，臉上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氣。但是就在松這口氣的時候，她看到了倒著的金貢，再然后，她看到了謝禹和身邊一名陌生的男子。
那名男子和謝禹站在一起…而自己的主上則坐倒在地，面色如霜。
這一瞬間她就腦補出了謝禹是如何打入他們內部，又是如何偷襲金貢的。
“主上！”小碧神情嚴肅，持劍而上，朝謝禹和徐小張兩人大吼：“賊人！不許傷害她們！你們不知道她是誰嗎？”
徐小張看到了這一幕，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地指著嘒星，剛要說話。
破綻！
女婢小碧認為徐小張此時正是輕敵，露出了破綻。
她持劍而上，幾個虛步便來到了徐小張面前，挺劍刺出。
徐小張沒想到來人居然要對自己出手，先是驚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左掌拍地整個人向左邊傾斜，由此躲過一劍。接著他以右手肘部和臀部支撐著身體，雙腿借力向上抬起，夾住小碧握劍的手腕輕輕往旁邊一扭，小碧受力，手中的劍哐當一身就落在了地上。
所幸徐小張知曉這個人與嘒星相知，收了力道，不然僅僅憑借這一扭，便可廢掉小碧的手。
二人的過招僅僅在五息之間便見分曉。
“小碧！”嘒星對女婢呵斥了一聲。“不得無禮！”
女婢一聽嘒星的呵斥，回過頭詫異地看了看她一眼，然后咬了咬牙，眼中露出一絲陰沉。
這宅院今日是過不了夜了…由女婢牽頭，四人找了一戶農家過夜。
謝禹和徐小張二人被安排在農家的谷堆…
“你白天所做的確實有點過頭了。”徐小張還在鋪設草堆，卻聽見謝禹突兀地對他說話。
“你說什么？”徐小張反問道。“為何？”
“子...我的老師曾經跟我們說過一個故事。”謝禹也看向徐小張。“洛邑有個叫郭解的豪俠...他年少時期仗著勇武，與人爭強好斗，拉幫結派，違法亂紀。他為了所謂的除惡殺掉了很多人，有走夫、漁樵、行商...他殺過太多的人...后來他年紀大了，殺不動了，便開始廣納錢財，打著大義的名義包庇了很多江湖上犯了事的豪俠...那些從他這里獲取了利益的人開始歌頌他的事跡，而想從他身上獲取利益的人，更加地替他吹噓名號。”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名聲越來越大，他的德行越發被人所知，那些不知道他原本是怎么樣的人，也開始仰慕他。無數少年游俠聽了他的事跡，甚至愿意為他而死。以至于后來...他殺掉了一個與他結怨的人...這個人是個出了名的好人，他從不犯事，遵紀守法，不逾越規矩。但他恰巧就是某一天得罪了郭解...于是郭解殺了他...再然后，官府將郭解抓解下獄。
無數人替郭解請愿，無數人涌到京畿府的門前替郭解伸冤，這導致京畿府整整三月沒有安穩地處理公務，整個洛邑轄境因管治疏松而盜匪猖獗...此事甚至驚動了童侯...童侯原本就是豪俠出身，他聽聞郭解的大義之后親自去天子殿前請求赦免郭解...”
“那我且問你，你說...這郭解該死嗎？”謝禹抬眉，嚴肅地看著徐小張。
